之所以背过身去,是因为朱允熥不想让儿子和孙子看到自己那即将抑制不住的眼泪。
就在丫丫喊出那声哥的时候,朱允熥的脑海中猛的回想起十年前,大年夜汤胖儿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好狠的心呀!难道只有太子才是你的儿子,别人都不是?”
“我好失败!”
朱允熥心中暗道,“国,我经营的好。可是家一塌糊涂!”
忽然,他觉得身侧有人。
却是一哥儿站在他身旁,“皇爷爷,起风了,您屋里歇歇!”
朱允熥依旧低着头,“走了!”
“嗯,二叔跟钥哥儿还有姑母回宫了!”
朱允熥这才回头,来路上是他一双儿女的背影,还有她们依稀回头的模样。
“你为啥”
朱允熥想了想,“为啥对你二叔那么亲呢?”
“他是孙儿的至亲呀!”
一哥儿扶着朱允熥的左臂,“血溶于水。”
这个答案,并不在朱允熥的意料之中,更算不得满意。
“上一辈的事,孙儿隐约知道一些!”
一哥儿又淡淡的说道,“但孙儿觉得,那是上一辈的事孙儿作为晚辈,首先要把自己做好!”
说着,笑道,“孙儿把自己做好了,叔父们堂兄弟们,也自然会把自己做好!”
“其实”
“你接着说!”
“孙儿是觉得,您没有兄弟”
一哥儿低声道,“父亲和叔叔们的关系,也一般。那倒孙儿这,若是再清清冷冷的,那咱们朱家哪还有亲情呢?”
“对!对!”
朱允熥点头,转头对身后道,“来人!”
翰林学士曹鼐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臣在!”
“传旨明日在谨身殿设宴给越王昌王接风”
朱允熥缓缓道,“一哥儿主持,庄亲王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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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这些年,没有一日不盼着你!”
深秋,深宫的夹道,悠长而又萧索。
几片黄色的落叶,匍匐在红色的墙角。
长春公主边走边落泪,“你也是的,一年才写一封信”
前面不远,就是贤贵妃所在的昭德宫。
朱文圭的脚步本来飞快,但不知为何越是靠近,他走得却越发的慢了。
甚至,果决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胆怯。
“母亲,还在念佛”
他已经隐约能听见,咚咚咚木鱼敲打的声音。
“是,母亲现在深居简出!”
长春公主再度垂泪,“哥”
“嗯?”
“娘总是哭”长春公主即将哭出声来,“眼睛有些不好”
瞬间,朱文圭心中一疼,像是心被扎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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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木鱼轻响,檀香缭绕。
佛堂前,先贵妃闭目诵经。
她依旧雍容,周身都散发着只有豪门贵族才有的那种贵气。但同时,也带着一种深深的老态。
那种老态,就像是深秋时的树,像是花园的花。
忽然,贤贵妃手中的木鱼停下。
周围有些灰暗,她闭目回头,脸上露出些笑意来,“丫丫来了?远远的,就闻见你身上的脂粉味儿了!铎哥儿可来了?铎哥儿呀,听说皇上给你定了亲事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身。
嘴里还继续的说道,“改天呀,让那丫头进宫来,我这好些私房好东西正好传给她以后你们小两口”
说着,她模糊的视线中,陡然闯入一个身影。
一个高大的,宽厚的身影。
“你”
“娘!”
咚,朱文圭跪下。
当啷,先贵妃手中的木鱼落地。
“娘!是我”
“我的四斤”
先贵妃侧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然后猛的伸出手,快步上前。
“娘!”
朱文圭一把抱住母亲,泣不成声,“是儿子回来了!”
“不许哭,不要哭”
贤贵妃端着朱文圭的脸,“让娘看看你!”
说着,她的手开始摸索。
“娘,你的眼睛”
朱文圭瞬间眼泪决堤,心中没来由的爆出一股冲天的怒气。
“您的眼睛”
“人老了,眼花”
贤贵妃摸着朱文圭的脸,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好似胜利一般的笑容。
“我儿子好!我儿子好!”
“看看,我儿子的胡须多浓密!我生的男子汉”
朱文圭跪着,一动不动。
“祖母”
忽的,朱遵钥的声音响起。
贤贵妃的脸,猛的露出几分慌张来。
“祖母,我是钥哥儿,给您磕头了!”
“哎呀,我大孙子!”
贤贵妃竟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丫丫你真是的,你不早说!来人呀,来人快给我更衣,我还没梳头,我身上都是香火味儿”
嘴上说着,她放开儿子,对着眼前另一个身影,伸出手。
钥哥儿抓着祖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贤贵妃有些贪婪的摸着,摸了脸摸头,摸了头摸手,摸了手摸胳膊
最后,摸着钥哥儿的喉结,忽的又笑了起来,“又是个男子汉!我的男子汉,我的小爷们呵呵!”
长春公主在旁,捂着嘴身子颤抖,泣不成声。
“都不许哭!”
忽的,贤贵妃开口,“这些年,该流的眼泪,我都帮你们流完了!我不许你们再哭”
“不能哭,不能让人看笑话!”
“都是儿子的错”
“不许说!”
先贵妃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