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略微惊讶了一瞬,继而赞道:“汐姑娘果然是女中锦绣,先才多有失敬,请多包涵。在下一直很佩服姑娘竟能将那破落茶肆建的如此清雅别致,必是极尽清雅之人,至于那些市井流言姑娘无需多在意,仙山奇葩就算落于凡间也必当是万花之首,时间久了众必惊觉姑娘流光溢彩,现下这些市井之言姑娘且当过耳清风罢。”说着略略侧身颔首。
白衣男子的声音仍是清清淡淡,但是这次其中却透着真真诚挚的赞赏。
汐媛听着忽然间眼睛一热,在这嘈杂的街上,当街小贩吆喝的声音、街边妇孺说价的声音、行人嬉笑怒骂的声音全都一瞬间恍若消失了一般,她的耳中只听到了那个清冷声音,她的眼中只看到素净的背影。
汐媛虽然月余前已经看开,但是终是免不了在意他人对她的评价。这许多年来寻寻觅觅、兢兢业业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听到有一人赞同她的选择、承认她的能力。而哪次又不是失望而归?
不得已放弃了感情,不得已远走他乡,不得已出面为商。说是不得已,却也都是她自愿的选择,她做了最好的选择,可是最终所有人都不认同她。他怨她无情,她走时甚至不愿来送她;众皆言她不孝,她走时甚至连自己的东西都带不走;如今阅茗居明明受众誉,可一听东家是名未婚女子,便都斥责她不守妇道。
其实那时候她也可以任性闯入洞房,他定是不会将错就错;那时候她是可以不理爹爹病重生意无人遭人陷害、也不力挽狂澜撑过风波,她现在定是可以留在家中明哲保身;而如今,靠爹爹给的首饰应是足以撑到家中动荡平息,待他当了家即可回去,即便如若他功败失利,也定会私下派人来重振这间茶肆。
只是,她苏汐媛从来不是忍气吞声之人,既然那里没有人需要她,那她也不需要他们。因此,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再回去,也不想再与他有所瓜葛,自己当家虽然定是会遭人白眼,但总归在这里可以稍微自在一些。现下阅茗居尽显大好前景,也不枉自己一片苦心。可是刘掌柜虽然已是都尽然采纳她的建议,但是从他的眼中仍是可以看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轻视。而紫笋、陈伯虽确是真心敬她,但是都不赞同她抛头露面。
至于市井之间也都视她失德。
这会儿,竟突然之间有人真心地赞同了她,一时间汐媛忽然觉得一切都明朗了开来。仿佛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为了有人说这么一句,仿佛之前的一切委曲都随风飘散了。
白衣男子久久不闻汐媛回答,回头想要一探究竟。
汐媛见其回头,灿烂一笑,眼里汪着的清泉决堤而出,嘴里连连吐出感谢的话语。
白衣男子见她又哭又笑,十分不解也稍稍有些惊慌,奈何身上没个物什可以借她拭泪的,只得说道:“汐姑娘,在下之言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责罚,莫要再哭。”
汐媛听他唤自己汐姑娘又忍不桩噗嗤’一笑,掏出手绢胡乱地擦了擦脸,一边说道:“我说,哪有人只取人家一字唤姑娘的,你还是唤我汐媛吧。”
“不应该称为汐姑娘么?”白衣男子有些不解。
“当然了,要叫也该叫苏姑娘,吾姓又不是‘汐’,不过我已经被逐出苏家了,所以也不是什么‘苏姑娘’了,所以尔就唤我汐媛吧。”
“好。”
说话间,俩人已可以看见城门。
汐媛高兴地说道:“有空就来阅茗居坐坐吧,我不收你茶钱。那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见天色已晚,便飞快向城门跑去。
白衣男子看着其飞奔而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忽然闪过一个记忆中的身影,再一看又觉得不像。记得那时候那人对他说,宸宇,你直到最后还是这么恨我,罢了,从今天起,我便还你自由。那我们……后会……无期……
白衣男子心中一痛,仰起头来看向已染晚晕的天幕,将是千年了,你究竟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