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医院的消毒水味总会刺鼻到心慌,白的发冷的墙和口罩后毫无情绪的眼睛已经无数次成为了朝槿的噩梦。/p
好在,这回她醒了。/p
此时已是深夜。/p
将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混合着黑夜的静谧,磨碎了后吃进胃里,恐惧像千万只蚂蚁慢慢啃噬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自觉地战栗。/p
她拿起手机贴在自己脸上,仿佛是想用手机的余温给自己取暖。过了很久,朝槿才将手机移开。/p
她拿着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当看到下午宜嘉竟然打来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深深地叹了口气。/p
不知道宜嘉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p
她已经给大夫和病友打好招呼,就算自己病的再重,都不能告诉宜嘉她的真实情况。/p
她坐起身环顾着四周,并不熟悉的人住在同一间病房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寂静的夜只有她一个人醒着。/p
朝槿拉开了床帘朝远方眺望——她已经半年没出过这间病房了。/p
自从半年前进了一次icu挺过来后,她再也没被允许出去。也是,她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见风,肺癌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病情加重。/p
早些年她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肺结核会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只是一直拖着,最后没法儿了才去医院看的病。/p
她本以为,这是美神的眷顾。/p
当朝槿查出是肺癌时整个人都懵掉了,她木木地从诊室出来,脑子一团乱麻。看着医生诊断上写到”由于肺部慢性损伤,影响了支气管粘膜上皮的正常功能和机体免疫抗病毒状态,导致疤痕癌变“眼睛逐渐模糊。/p
她无数次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注意一点,只要再注意一点点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p
可是,后悔却没有用了。/p
她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想着前天邻边病房走了一个老头,是尿毒症;昨天她住的这个病房走了一一个年轻人,才二十七八岁,仪表堂堂的一个大小伙子,平时没怎么注意过自己身体,胃穿孔引起的急性腹膜炎,半夜疼醒后没多在意吃了两片止疼片就睡了,谁知第二天早上护士过来看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了,抢救也没抢救过来。/p
…..../p
身边的每个人都麻木着,每天麻木地吃饭,麻木地说话,麻木地做着化疗,麻木地打着一瓶又一瓶并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西药。/p
朝槿有时候真的想,就这样算了吧,活着这么遭罪还不如两腿儿一蹬,眼睛一翻就这么过去。可是,她不敢死。/p
她还有宜嘉,她还有习镜。/p
说起宜嘉,朝槿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p
第一次见宜嘉的时候是她刚满月,那时她还叫宜家。她小胳膊小腿抓周时紧紧的抱着一个包子不放,被强行从手里拿走后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沈宜家一手拿着胭脂盒子,一手捧着包子笑地乐颠儿颠儿的。/p
第二次见到沈宜家就是朝槿她人生转折的开始,当时沈父还在世时给宜家买了保险,万一他俩出了什么事情,只有扶养沈宜嘉才能拿到他的财产继承。/p
可他没想到,对于他们的亲戚而言,在金钱面前,人性和道德有多么经不起考验。他们耍了个手段,养了几个月拿到财产后,瞒住了所有人便将沈宜嘉扔在了孤儿院,还特意给她把名字换成了“嘉”字,又将自己女儿名字换成了“沈宜家”,以免落人口实。/p
等朝槿再找到她的时候,沈宜嘉已经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孤僻不善言辞的小孩儿。/p
朝槿想带她走,沈宜嘉却抱着孤儿院里潮湿又充满霉味的被子不撒手,朝槿只好将人和被子一起带了回去。/p
沈宜嘉到了新地方,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又慌忙低下了头。/p
那时,沈宜嘉才十岁。/p
当时的她喜欢一个东西只会眼睛一直盯着,当你问她想不想要时,她却总是摇摇头。/p
“我现在要不起这个东西。”/p
孩子的懂事是最令人心疼的,她们本应该是撒欢奔跑,天真烂漫,就算带些被宠坏的小脾气都是情有可原的。可宜嘉让她不止一次感到挫败。/p
每次朝槿给宜嘉买礼物,沈宜嘉都会装作不经意道“一听价钱就立马横眉竖眼,摆起.管家婆的架势来:“小妈,你太乱花钱了!”/p
有次朝槿问到想不想要回自己原来的名字时,更是感到了她不同于别的孩子的成熟感。/p
她说:“我叫沈宜家,因为我妈妈期待我成为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孩子。但是,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去别的地方了。所以,我希望我永远不要成为像妈妈所说的那样。”/p
朝槿心里是知道的,她在课本上从来没有写过沈宜嘉这个名字,反倒是在演算纸上写了无数次“沈宜家”,每次发了新书都会将这三个字方方正正地写在书正中央。/p
她这样也是为了告诉朝槿,她不想给朝槿添麻烦。/p
将这样一个孩子养大其实并没有让朝槿操多少心,沈宜嘉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干什么。她会将事情利益最大化后做出最优选择,就算再讨厌也会坚持做下去。朝槿一直觉得沈宜嘉理智地好像一个机器人。/p
也不怪沈宜嘉,她本是一个受着宠的小女孩,一朝变成孤儿看着亲戚的脸色行事任谁都会受不了。/p
想到这里朝槿开始担心起了沈宜嘉的未来。她这样一个性子,不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