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渐渐暗了下来,深秋的玉慈宫显得冰冷而诡异。林凛站在殿中,将满腔恨意肆意宣泄。足下的身体因得窒息而不停地抽搐着,越来越剧烈,直至缓缓平息。
一条性命在自己手中残逝,林凛没有一丝恐惧和难过,取而代之地是无尽地释然和欣喜。这么多年,终是为如妃娘娘报仇雪恨。那个曾经备受先帝宠爱,却落得最凄凉下场的可怜女子,终可在九泉之下明目……
察觉到宣慈太后已经没了气息,林凛这才缓缓挪开脚,随即蹲下身去,拨拉着宣慈太后的头颅,但见她口鼻中皆是污血,眼睛惊恐地大睁着,面颊双唇皆因窒息而变得微微发紫。
轻啐一声:“毒妇!死有余辜!”林凛从怀中逃出事先准备好的帕子,细致地将宣慈口鼻中的血污拭去,又将周围一切打点妥帖,便望着那即将熄灭的烛火,冷然一笑,转身决然地离开了玉慈宫……
宣慈的尸首匍匐在地面上,原本空洞的眼睛,因得林凛的手轻缓拂过,如今已安然闭合。不论从前有多么不甘,有多少野心,有多少怨怼。如今她静静伏在那里,看上去是那样的安详。挣扎和苦痛也一并烟消云散,也许只有到终了,宣慈才知道,她想要握在手中的,皆为虚空,亦或者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次日伊始,楚珩沐尚在飞霜殿中安寝,谨德便匆匆入内,隔着明黄垂幔低声而仓促地轻唤:“皇上……皇上……”
“嗯……”垂幔中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轻应。
谨德缓缓朝前行了几步,站在垂幔旁,沉声道:“太后薨了……”
静默……长久地静默之后,谨德听到垂幔后传来皇上喑哑地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守宫的侍卫来报,这几日太后渐显疯癫之势,夜夜至寅时三刻才停歇,可昨儿夜里,玉慈宫静谧异常,就连一贯燃至天明的宫灯也不见光亮。卯时侍卫送早膳去时,却瞧见太后伏在大殿的地上,早已断了气……入秋冷寒,只怕太后身骨虚着,到底是没能熬过去……”谨德垂首应道。
然而明黄垂帐却纹丝不动,许久,才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如今拓拔雄来使,太后薨逝的事无需大肆张扬,暗中妥善安置了吧……”
“奴才遵旨……”谨德应着,退了出去。他知道,要赶在消息从宫中蔓延开来之前,将此事妥善处置。能以太后的身份葬入帝妃陵,也是皇上对宣慈太后最后的仁慈……
却说楚珩沐,倚在榻边,眸色沉冷,回响着刚才谨德的话:“只怕太后身骨虚……”
他冷笑着,想起当日郁心所言,即便是躲在玉慈宫的那些日子,她也不曾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宣慈太后服下毒能撑到今日,倒该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谨德……”楚珩沐朗声唤道,随即便听得谨德匆匆入殿:“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朕的旨意,今日在麟德殿备宴,朕要好好和拓拔雄谈论一番……”楚珩沐起身,理了理身上明黄中衣:“更衣……”
午后,几日的萧瑟寒风之后,终是迎来一片秋日暖阳。麟德殿中笙歌起舞,皇上皇后盛装端坐,不时举起面前酒樽与拓拔雄示意对饮。
今日的拓拔雄着了一袭靛蓝云纹长袍,虽是云胡的样式,却也颇有几分中原风格。这样的拓拔雄看上去,更显几分书生儒雅之气,然而沉稳浅笑间,双眸兀自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犀利之色。饮酒入喉,绽出的笑意愈发深邃。
眼前是莺燕起舞的绝色女子,桃花裙摆,柔腰扶风,眉梢眼角间皆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情。席间,又不少舞姬悄然朝着座中那英俊挺拔的异国皇子看去。她们中的许多人早已对云胡质子拓跋阑有所耳闻,只是不曾有幸得见。如今看到传言中的云胡大皇子,皆不暗中赞叹他儒雅沉稳的气质和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何况此番云胡议和,求娶汗妃的事情早已传遍各宫,此刻舞起来,更是风姿绰约……
半晌之后,但听得拓拔雄朗声道:“在云胡时,便听起大汗说过,这中原女子宛如仙子,翩若惊鸿,如今得亲眼所见,当真名不虚传,难怪大汗希望迎娶一位中原女子为汗妃……”
楚珩沐淡淡一笑,搁下手中酒樽道:“既然云胡有求和之意,那朕也愿看到边城安和,百姓安居乐业,能得一片祥和之景。至于汗妃,朕自然会在皇亲朝臣中选些美丽聪慧的女子,待皇后甄选之后,再引见于你……”
拓拔雄闻听此言,便款款起身,看向皇上道:“皇上高瞻远瞩,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愿两国世代交好,这一杯酒,敬皇上……”说着拓拔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珩沐回应一笑,亦与皇后一起端起酒杯,饮下美酒。殿中朝臣,举杯同向,齐声赞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众臣齐喝声止,楚珩沐看向身侧的明落兰,柔声道:“这件事,朕就交给皇后去办,一定不要让云胡来使失望才是……”
“臣妾遵旨……”明落兰轻声应着,眉间垂落的金穗轻轻晃动,衬得眼波流转间,煞是妩媚。
然而此时拓拔雄却接过话道:“还有一事,不知皇上能否应允……”
楚珩沐眉头轻挑,却只是轻应一声:“但说无妨……”
拓拔雄浅浅一笑,搁下手中酒杯:“在我们云胡,阏氏和汗妃不该是这般柔弱轻盈的女子,自然……她们都很美。然而云胡需要的,是有勇气,有胆识,能够和大汗比肩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