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卫若兰离去后,林如海再也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急忙打开家人托他们捎来的东西,其中最令林如海看重的是黛玉的一叠厚厚书信。

离京至今,虽有多本奏折进京,但因千里迢迢,路途不便,虽有家书来往却是不多,他也不好托官差频繁送信,所以即使林如海看过邸报,对京城诸多消息都十分清楚,仍旧想念家中妻儿,唯恐他们在京城中因自己不在家遇到了什么难事。

黛玉写与他的家书并非单纸一封,而是厚厚一叠。

原来黛玉思念父亲,每日都将家中琐事并京城大事记录于信中,甚至还有自己在林如海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顽了、得了什么新奇物事,都有所记录,记得多了,自然成册。

林如海思念女儿的程度和女儿思念自己不相上下,不禁又笑又叹,看一张笑一张,等他看完,已是深夜了,幸亏他明日休沐,兼粤海一带的事务大多已尘埃落定,不然单为了看女儿的书信,必定会耽误公务。

林如海看到最后一张关于史卫两家的婚事之论,黛玉和贾敏一样,只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并未详述贾宝玉独闯史湘云闺阁窥见其体之事,只是林如海前世亲眼所见,故此母女二人一说史湘云因残水洗脸梳头等事受宝玉牵累以至于名声不雅,他屈指算了算此事发生的时间便猜测到了详细情况,更为前世的女儿心疼。

前世史湘云有史家做主,尚且落得白首双星之下场,卫若兰也是独守边疆,自己那无依无靠的女儿却受尽了流言蜚语,艰难求生不得。

此事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真烂漫到近乎无知的贾宝玉!

从曾家出来,贾敏亲自去了贾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贾母,只略了卫若兰安插丫头一事,在贾母跟前疾言厉色地指责了宝玉一顿,又怨贾母没能好好教导孙子,竟致行事荒唐,任是谁都看不过眼,多亏卫若兰心地良善敦厚,未曾置贾史两家于死地,虽对史家生怒,但念及史湘云是个女孩儿家,两家女儿十分无辜,仍叫人压下了当初的消息。

再者,卫若兰虽恨父亲不分黑白,但是终究不愿他在史鼐跟前难做人。

贾敏从曾家回来去贾家是事发的次日,她和贾母陈述厉害的时候,贾母当机立断,已是料理了。当初知道的只有贾母、史湘云房中的上等丫鬟嬷嬷以及袭人,史湘云房中的自不必说,贾母房中的也知道厉害,事关宝玉,袭人自然更不会嚼舌,所以当时消息还没传出门。

贾敏原是一番良苦用心,毕竟那是她的娘家,和自己家有着解不开割不断的瓜葛,林家如今在京城中风头日盛,林如海父子均受长庆帝重用,不管贾家发生何事,世人均会说起林家如何,他们正等着挑林家的不是呢。世上有些小人总是如此,哪怕这些事和自己家没有相干,他们也能传出闲话来,平白泼上一头污水,何况两家又是极近的姻亲。

所以,这件事发生后,贾敏再生气都不能不管,自己若不管,事情宣扬出去,连累的不仅是贾家的女儿,还有她这个出嫁的女儿,以及自己的儿女,林睿虽已成亲,黛玉也定了亲,林智还没有说亲,到那时一干心胸狭小嫉妒别人风光的小人谁不在背地里讥笑?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因是贾母嫡亲之女,母女之间说话不必似旁人那般藏掖,贾敏言语之间便毫不遮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半点软和都没有,可惜的是,既是逆耳,难免有些不中听,更加深了和王夫人的嫌隙,连贾母都不大喜欢。诸儿女中贾母纵疼女儿,可和嫡亲的孙子相比便要靠后,谁都比不得宝玉在贾母心中的地位,更加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

贾母说道:“从前宝玉就喜在女孩儿中间厮混,我只当他是有了男女之心,心里唬了一跳,怕他果然如他老子说的那样,谁知冷眼看了几年,竟不是,倒像是个丫头托生。他原没什么坏心,不过是关怀姊妹的无意之举,只是这世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想得太腌臜了才来说他的不是,你这做姑妈何必如此苛责?”

贾敏气极,道:“无意之举?母亲难道不知女孩儿们在世本就艰难,多少回都是被别人的无意之举毁了声名体面?府里还剩两个丫头尚未定亲,母亲好歹顾念着她们些儿,也替我这出嫁了的女儿想一想,难道就因母亲溺爱一个宝玉,万事随他,竟不管我们的生死了?”

听她说得严重,贾母白眉微蹙,道:“如何就到论起生死的地步了?”

看到贾敏脸上怒气愈重,贾母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明儿我亲自出手严管下人,不叫把府里的事情传出去,他们姊妹顽闹,我也劝宝玉留心些。”她快将八十了,已经将行就木,生平唯喜孙儿孙女一处顽闹,才觉得有繁荣喜乐之景,况且贾敏所忧她都不如何在意,人生在世,唯心而已,何必为了外人的腌臜心思就拘束了宝玉天生的灵性?

闻听如此轻拿轻放的言语,贾敏一颗心都凉透了。

她当然知道宝玉确实天资颖悟,可是再好的璞玉,若无后天雕琢,也难绽放风华。不然,人生在世,何以又要读书识字,又要学习琴棋书画,又要明白礼义廉耻?

经此一事,贾敏也恼了。

她想着若是自己的黛玉因娘家中落、或者兄弟无能就远着娘家,不再有所来往,自己一定伤心难过,所以即使贾家诸般不妥,然每每看到贾母白发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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