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贾敏端坐上面,盛装艳服,朱颜绿鬓,竟没有半点苍老之态,反较同龄之人更显年轻,瞧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霍灿不由得又羡又妒,恨不得吃了贾敏……
霍灿今年距四十岁尚有几年,按其富贵尊荣,又多年住在四季如春之地,不经历风霜,本应保养得当,风韵犹存才是,偏生她性子暴躁,三天两头地和丈夫吵闹,兼之自恃出身南安王府,上不敬公婆兄嫂,下与叔姑争锋,用心太过,产后又不曾好生保养,渐觉苍老。
前年霍灿的公公杨昊调任进京,恰逢霍灿坐胎,怀相不好,只能留在云南静养。霍灿不愿孤身一人,拘着丈夫陪自己留下,长子长女都随着杨昊的夫人进京。当年霍灿平安生下幺儿,不想产后恶露不断,将养了一年多才渐渐痊愈。她本不是静得下心的人,素厌丈夫,亦不喜儿女,此时没有公婆兄嫂照看孩子,她和丈夫不经心,区区一场风寒便夺走了幺儿之命,饶是霍灿不在意儿女,也忍不住痛哭不已,遂旧疾复发,至今年方进得京城。
霍灿未嫁得良人,又屡遭劫难,思及人说林如海如何步步高升,贾敏如何夫贵妻荣,林家如何儿女双全,遂将一腔怨恨都移到了贾敏身上,故初回京都,不及收拾行李物事,闻得苏家嫁女,令杨旭太太和杨茹陪她过来。霍灿初回京城,并没有帖子,不能独自前来。
贾敏神色自若,并不把霍灿的到来放在心上,当年只需自己轻轻几句话,南安王府便迫不及待地送霍灿离京,如今林如海风头正盛,她还怕霍灿什么?即使南安王府仍旧掌管着西海沿子的兵权,但为帝王所忌,眼看着是不长久的。
相比较霍灿而言,贾敏落落大方,坦然而坐,并没有半点追究往事的迹象,亦未流露出对霍灿的不满,众人见了,暗暗赞叹一声,好气度。
然而到如今霍灿仍旧不懂得何谓尊卑,她总是觉得自己是郡主之尊,因此不肯对人低头,见贾敏坐在上头,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款儿,见人来了,也不知道问一声好。”在她眼里,贾敏不过还是当年未有品级的妇人。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大家称她一声霍郡主,不过是瞧在南安王府的面子情分上,正经论起来,只能称之为杨三奶奶,在场的公侯应袭诰命人等一多半的品级都在她之上,她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贾敏?怪道贾敏自顾自地和史鼐夫人、小王氏、凤姐等人说话,正眼都不看霍灿一眼。
其中有见过霍灿的,也有没见过她的,见过的暗暗皱眉,觉得霍灿大失体统,没见过的暗暗称奇,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贾敏听了这话,却是轻轻一笑,面上不喜不怒,向杨旭太太道:“今儿是苏姑娘大喜,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看茹丫头模样儿越发有出息了,倒比先前气度好了几倍,除了茹丫头,你带的这是谁?我竟认不出来了。”
苏太太险些失笑出声,贾敏这句话听着简单,细细一想,却是极厉害。
杨旭太太长居京城,也知道当年的一段往事,看到旁人的脸色,自觉面上无光,叹道:“怨不得林太太认不出,这是我们大老爷家那三侄儿的媳妇,也是南安王爷的同胞妹子,才进京,跟我过来见识见识,沾沾苏家嫁女儿的喜气。”
说着,回身对霍灿道:“郡主快些儿来见见,免得下回见了面不认得。”
霍灿的丈夫杨盛仅是虚职,并没有正经品级,霍灿自然不是诰命,夫妇二人素日倚仗的都是父兄之势,按规矩,向各人行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偏生她自恃尊贵,狠狠地瞪了杨旭太太一眼,满心不愿,若在二十年前,有几个人敢受她的礼?
贾敏摆了摆手,笑道:“罢了,咱们不是不懂事的人,霍郡主那样高贵的人物,咱们可当不起霍郡主的礼,没的折了福寿。”
霍灿气恼地道:“林太太好大的口气,说话何必夹枪带棍?”
贾敏皱了皱眉,若说从前,霍灿聪明有心计,断不会在人前如此,到了现今,历经将近二十年,他反倒不如从前了不成?连场面都顾不得了?
不必贾敏再开口,苏太太上前冷着脸说道:“霍郡主若是今儿来贺喜的,且请入座,若不是,寒舍一片贱地,不敢留霍郡主贵人玉趾。”苏太太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今日是唯一的女儿出嫁之日,本因苏黎做了会试的主考,不在家中,不能亲送女儿出阁,苏太太心里暗觉遗憾非常,当日请期时尚不知他主考,今日霍灿来生事,苏太太岂能容她针对贾敏。
霍灿虽是冲着贾敏来的,但她明白自己不能得罪苏太太,只得气呼呼地坐下。
众人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儿大家风范,远着的好,免得什么时候因她得罪了人,反与自己不利,因此除了和南安王府并杨家有些来往的人以外,其他都不如何理会霍灿,各自找相熟的人说笑。
凤姐看在眼中,亦不亲近霍灿,只朝杨茹招了招手,叫过来说话。
杨茹早已许了亲,定的正是西宁王府的世子,她比西宁王府的世子大几岁,若是元春嫁过去,元春便是她的继婆婆了,反倒低了元春黛玉等人一辈。杨茹素日和凤姐常见,记得这门亲事还是凤姐婆媳二人说合的,兼之牛太太是西宁太妃的妹子,难免有些害臊。
凤姐却是一张巧嘴,几句话过,便令杨茹消了因霍灿带来的影响。
贾敏想到其中缘故,对杨家攀龙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