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凤姐的话,史鼐夫人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在想元春能嫁进哪家王府。当世共有五家郡王府,东平王府、南安王府、西宁王府和北静王府,另有东安王府,则是和东平王府的老王爷是嫡亲的兄弟,除此之外,便没有了郡王府了。
东平王妃和东安王妃尚在,都和贾敏是同辈儿的闺阁密友,东平郡王和东安郡王比贾政还大几岁,如今年已半百了。南安郡王倒是低一辈儿,娶的却是甄应嘉之女,和荣国府是老交情,亦未亡故。北静王府里头水溶才袭爵没几年,年未弱冠,但早在出孝后就成了亲。史鼐夫人猛地想起西宁郡王的王妃才没了半年,莫非竟是他?
想到此处,史鼐夫人看了凤姐一眼,静听贾母询问凤姐是哪家,凤姐笑道:“就是西宁王府,西宁王妃已没了半年,此事老太太和姑妈尽知,如今西宁王爷不过三十多岁年纪,正值壮年,本事又是一等一的,和大姑娘岂不是极相配?”
史鼐夫人听了,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凤姐说的当真是西宁王爷。
昔日四王八公十二侯都是一起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但是论及亲密,却是四王八公,世代交好,自家和封了伯的王家则因祖籍皆在金陵,故同列四大家族,他们几家发迹的时候,甄家却还没有起家,故甄家虽接驾四次,却不及他们这几家。
只见贾母犹豫了片刻,道:“西宁王爷虽好,然膝下却是已经有了儿女,女儿倒也罢了,然大公子定的就是杨家的茹姐儿,早就请封了世子,杨家又是极有权势的,元丫头嫁过去有什么好呢?”按贾母所想,即使元春做填房,先前的原配没留下儿子才好,女儿倒无妨,不然,将来元春生了儿子,如何承继宗祧家业?
史鼐夫人暗暗好笑,既想要好门第好模样好品格,又想要无儿无女的,天底下若有这样的好事,如何能轮得到元春?说来说去,不过是五品官儿的嫡长女,顶着荣国公嫡长孙女的名儿罢了,追根究底,就算西宁王爷续弦,比元春品貌出身高的姑娘多着呢,若不是凤姐的婆婆是西宁太妃嫡亲的妹子,谁能想到元春?
凤姐天生的本事,奉承得别人眉开眼笑,如今已生了二子一女,更得牛太太的欢心,因牛耀祖是端得住的人,又从科第出身,早在翰林院当差了,所以婆媳两个素日里亲厚非常。牛太太见凤姐为元春的亲事操心,忽一日想起西宁王爷丧了妻,便从中说和。
西宁太妃和这位妹妹情分本好,在外走动时见过元春,确实是端庄美貌的贤良女子,听说近年来督促幼弟读书,可见是个聪明有见识的,二十四五岁倒不算甚大,想了想,也中意,方命凤姐来问贾家的意思。
凤姐舌灿生花地夸赞了西宁王爷一番,说西宁太妃如何和气,西宁王爷如何有本事,又说一双儿女如何孝顺等等,末了道:“老太太,不是我说嘴,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天上的月亮尚且有盈缺的时候呢!西宁王爷已过而立之年,若是没有儿女,反倒让人笑话了。这门亲事真真是百里挑一,若是老太太和姑妈都觉得不好,我竟是再没法子了。”
凤姐说了一通话,口渴得很,见鸳鸯递茶上来,忙接在手里一气喝完,笑道:“好鸳鸯姐姐,若不是见老太太离不得你,我非要了去不可,这样善解人意。”
因王夫人之故,凤姐自小常在贾家,和贾珍贾珠贾琏等人都是一处顽的,鸳鸯幼时亦常见,因而与凤姐极熟,兼之凤姐出阁又常来贾家走动,所以鸳鸯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并不如何当真,反退到了贾母身边。
贾母听了,笑道:“你若爱她,这就带了去,我舍得。”
凤姐本是醋缸里浸出来的性子,哪里想到自己一句话惹得贾母如此言语,忙笑道:“老太太疼我,我却不敢夺人所好呢!”
贾母亦知凤姐脾性,幸而牛耀祖天生的好性儿,才容得凤姐拈酸吃醋,不曾纳妾,荣国府和镇国府交好,贾母也不想讨人嫌,不过是说笑,遂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罢。倒是你方才说的话也在理,只是还得你姑妈姑丈做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母和元春隔了一层儿,本就不能一意孤行地做主。
凤姐忙看向在座的王夫人,笑道:“姑妈怎么看?好歹让我回我们太太去,别太耽误了工夫。若是允了,固然好,若是不答应,也好叫我们太太转告姨妈,请姨妈为王爷表兄另择佳人为妻。”凤姐现今夫婿争气,儿女双全,婆媳亲厚,家里上下都是自己掌管,最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对待王夫人也不如从前那般恭敬了。
王夫人心中正想着西宁王府的人事,她常以国公府之名出去走动,自然熟知,正如凤姐说的,除却西宁王爷已有儿女这件事外,别的都无可挑剔。元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做不得皇妃,做王妃也是极体面的,到时看谁还敢笑话他们家。
想到这里,王夫人望着贾母,见贾母正静静地坐在上面,未曾露出丝毫神色,思忖片刻,道:“你略等等,老爷可巧今儿在家,我去问问,回来跟你说。”
凤姐一想也有道理,便应了。
王夫人起身向贾母告退,贾母摆摆手,让她自去,然后和史鼐夫人说话,有凤姐在一旁凑趣,自是其乐融融。
因说起湘云,贾母嗔史鼐夫人道:“知道我想念云丫头,这回带她来,怎么不带衣裳铺盖一起?我好留她住些日子。在这里有姐妹相伴,你还担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