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76年,洪武八年。汪洋十四岁。
这日在青竹轩,汪洋刚刚将一本棋谱看完,舒展了一下腰身,信步下楼来到清幽宫后院。
听干娘说爹一会儿要来,已半年未见,应是又来检查他的武功进展如何吧。
捡起一节枯枝,汪洋随手挽了个剑花,想着该如何应对。
忽听身后一阵取笑声,回头一看,干爹的儿子陆业楠和几个青城的小弟子正不屑地看着他。
“你也会练剑?不是整日只听你弹琴弄箫吗?”
汪洋瞥了陆业楠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业楠几步跑上来拦住他:“站住!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汪洋淡淡一笑,负手而立:“听见又怎样?”
业楠气得上来要推他,汪洋却轻松闪开了:“还要动手吗?你不是我的对手。”
汪洋的气定神闲激怒了业楠,猛地向他扑去;汪洋也不还手,只是如耍小孩一般戏弄着他。几招下去,业楠连汪洋的衣角都没沾到。
业楠气喘吁吁地停下,汪洋却只是将身上的白衣掸了一下:“到底还是沾了灰尘。”
“汪洋!”业楠面红耳赤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仅比他大一岁的干哥哥,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又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为什么他陆业楠的父母也要那样宠爱他?就算不是青城弟子、只是干儿子,也不能比他陆业楠还要尊贵吧——有自己独立居住的院落;从不参加青城派的事务劳作;所有的好东西却必定先给他汪洋享用;逢年过节父母又像是贵客一般地招待他;娘更是娇宠他到了呵护备至!
俊美、聪颖、淡定而飘逸,却又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就因为他是那个现今能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华山掌门汪童峰的儿子吗?
汪洋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业楠。这位干弟弟妒忌心很强,自从干爹做了掌门后更是嚣张,每每碰到都要挑衅于他,以为他汪洋寄居于此就该受气吗?哼,小事且忍了,若真犯了他的忌,他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干弟弟!
果真,业楠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我何必与你这寄于篱下之人计较呢?想来仰人鼻息生活的滋味也不好受吧,对啊,不是有爹也有娘吗,怎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呢?”业楠夸张地拍拍头,“啊,那个爹可是不能得罪的,当初虽然很不光彩,现在好歹也是华山派的掌门人呢;还有那曾经号称邪派之首的外公——”业楠走到身边那些小弟子前,故意神秘地说,“就是那个外公不让女婿进门的,结果我这干哥哥也只能在咱们青城派寄住下来,唉,竟是个没人要的可怜孩子。”说罢,与小弟子们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他看到小弟子们都表情古怪地不笑了,回头一看,汪洋那张刚才还悠闲沉静、含着淡淡笑容的脸此刻竟变得比冰霜还冷,俊美的眼眸中更是射出两道可以杀人的寒光。
业楠战栗了一下,却又在汪洋身后不远处看到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的越珊。
业楠更加害怕,刚想张口,就见汪洋以一种他根本不及反应的速度飞纵过来,“啪!”一声,汪洋手中的枯枝已经抽到了他的身上。
“啊!”业楠抱头就躲,可是汪洋根本不给他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连着又抽出四下,每一下都打得业楠身上见了血痕。
汪洋扔掉手中枯枝,盯着倒在地上惨叫的业楠,恨恨地说:“这只是警告,你若再敢这样挑衅我,我必打到你给我跪地求饶!”
业楠一下子从地上爬起,向正走过来的越珊扑去:“娘,您看到了吗?汪洋他打我啊!”
“干娘。”汪洋这才看到越珊,连忙施礼。
越珊没有理会汪洋,而是将扑跪在她面前的业楠拉起:“过来,娘给你看看。”
“是。”业楠连忙答应,对着汪洋得意地冷哼一声,随越珊往屋内走去。
汪洋有些尴尬,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这样对干爹、干娘唯一的儿子是狠了些;而且好歹业楠是青城掌门之子,自己当着众多小弟子的面打他真的不妥,于是匆匆跟过去进了屋。
只见越珊对佣人说:“去把戒尺拿来。”
汪洋赶紧走到越珊面前跪下:“干娘,刚才是我错了。”
“娘,您是要打谁?”业楠感觉情形似乎不对,急忙也跪下,“是他打我啊,娘,您可亲眼看到的!”
佣人拿来戒尺,越珊毫不留情地朝业楠抽去,疼得陆业楠再次大叫起来,却不敢起身躲避。
汪洋过去阻拦,越珊一把推开他:“你不用护着他,这种兄弟叫兄弟吗!陆业楠,今天我不把你打个半死,就不配做你的娘!”说着,戒尺一下下狠抽下去,直把业楠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正在这时,陆永川和童峰走进来。
“干爹,快——”
“爹,救命啊,娘要打死我啊!”业楠如看到救星一般抱着头跑到陆永川身后,瑟瑟颤抖。
陆永川连忙问越珊原因,越珊气得握着戒尺怒骂:“都是你把他宠成这样!汪洋哪里犯着他了,他居然讲出那么下三滥的话来!陆业楠你给我过来,今天我绝不会饶了你!”说着就要去拽业楠,吓得业楠紧紧搂住陆永川的腰不肯松开。
“越珊,你先冷静一下。”童峰把越珊拉开,看向汪洋,“怎么会和你有关?”
“——业楠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汪洋犹豫片刻说着,又回身把越珊手中的戒尺夺过来,“干娘,我刚才已经教训业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