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璇走出大门,将身上仅有的一件披风裹紧,迎着清晨的寒风走向离这里最近的一家药铺。
被赶出郑家侯府时,郑端的官服被扒掉了,仅允许他与晓璇穿着普通的衣服离开,什么也不能带走。管家李全在被强行从他们身边拖走时,偷偷塞给晓璇两张银票;后来郑端吐血昏迷,立宏救醒他后也被强行拖走。执行的官员见他二人实在可怜,又给了他们几件厚衣服、两床棉被和五十两银子治病,然后就被带到了城东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只有郑端和晓璇两个人。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侯府千金,恐惧和痛哭过后,不敢再彷徨、也不能再退怯,将仅有的一张床让给了大病不起的父亲,然后一趟趟出门去买着日常所需的锅碗瓢盆等应用之物;而且连炉火也不会生,又只能一次次去小店里买些做好的饭菜……这里离郑府并不太远,街上的人都听说了她家里的事,平日见不得她家好的人,此刻便百般刁难着,而小饭店的老板就是其一,隔壁的馒头铺、街尾的裁缝店也都是其一,所以只是吃了三天的饭菜、给父亲做了套换洗的衣服,又加上这些天抓的几副药,两张银票共一百两银子便只剩下十两了。
在还卧床不起的父亲的教导下,晓璇好不容易生起了炉火,就彻夜不敢深睡地守在炉子旁边添柴,现在干柴已经用光了,怎么办?应该只能去买吧……身上这件披风虽然薄点,但已是她今冬御寒的唯一一件厚衣服了,这几天搬柴弄破了好几处地方,她必须要缝一缝,那么她又要花钱买些针线来……
晓璇抹了抹眼泪——只是在小时候,她被母亲逼着拿过几次针线,现在想想,如果自己能像母亲那样手巧,也许可以做些针线活养活爹——
迎面一个年轻男子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匆匆走过,晓璇看着,猛然想到了哥哥——哥哥被拖去刑部受审,能活着回来吗?也许爹说得对,萧家要让哥哥到他们家做奴仆,会给哥哥留一条命的。
“哥哥,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啊,爹日夜都在牵挂你。”晓璇祈求着神灵保佑哥哥,可是想着想着不禁又哭泣起来……
来到药铺,药铺的老板站起了身:“还吐血吗?”
“是,昨晚又吐了两次。”
药铺的老板摇摇头:“我是治不好了,你还是到博仁堂请萧大夫给你父亲治吧。”
“你——请您再帮我爹看看吧。”
“唉,郑小姐,我们都知道你们郑家与萧家的事,说实话,这就是报应啊。”
晓璇攥着银子的手发抖,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现在你们郑家沦落到这一步,我不想骗你的银子,的确是我医术有限,治不好你爹了;萧大夫医术高超,前期又一直为你爹医治,相信肯定有办法救他;而且萧大夫一向宅心仁厚,会给你爹治病的。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晓璇没有办法,来到天华大街上,远远站在博仁堂外向里面观瞧,只看到顾云正在与几个学徒为病人问诊、抓药,并未看到萧志文。
晓璇不敢再走近,站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萧志文出来,便又离开去买了些针线和一把斧头。
推开摇摇晃晃的大门,看到郑端正坐在床边透过窗户向外张望。
“爹,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不渴,打听到你哥哥的消息了吗?”
晓璇摇摇头。萧家的人她不敢问,别人又有几个能知道的?
“问问陈护,或者张祥。”
“张家的下人不给通报,陈家的下人说陈护不在府上,再问——就不知道了。”
郑端的眼泪淌下来:“等我的病好一些,我去打听。”
“一会儿我再去抓药,刚才在路上拾了一点柴,回来劈一劈,给您添上火。”
郑端颤微微地伸手搂过女儿:“晓璇,爹的身体不争气,让你——”
“爹不要说了。”晓璇赶紧抹掉泪,“等您的病好了,我们找到哥哥,一家人就团圆了。娘说过,只要一家人团圆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郑端也拭去泪,问道:“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三两多银子。”往日看都看不上眼的数目,现在却是如此珍贵。
“怎么花了这么多?”
“打点两个府的下人,让他们帮着给陈护、张祥捎个话。”晓璇想起在这两个府的门口遭到的嘲笑、讥讽,眼泪又盈满了眶,忙低下头……
近午时又走出家门,风已小了许多、太阳也出来了,晓璇心中的寒意却丝毫未减,脚步更加匆匆——爹刚才又吐血了,必须把萧志文请来才行,或者至少按照前期萧志文开过的方子抓几副药。
当初只是在爹的病床前伺候,从未真正仔细看过方子,所以只能去博仁堂了。
晓璇含泪叹口气,为了爹的病,跪下给萧志文磕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