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真真切切地被他感动了。分明是乱世的王者,却在千钧一发之时选择了宿年,一个顽劣到长不大的孩子好好活着。
宿年和他摔在硬硬的大理石砖地上,幸运的是——宿年能被他拥在怀里,不是像梅如端那样耍了小心机后的趁虚而入。一种粘稠的液体从他的身上散出,瞬间染上了她的衣服。止殇分明穿了一件月牙白的衣服,如今已成了血红色。
“哥哥,撑住,我马上去请御医。”宿年刚站起身,又摔了一个踉跄。
她第一次如此恨自己是个残废,居然连走一步路都不成。
他倒在血泊里,居然还笑得出来,“公主,不妨事。”
“我不信。”宿年努力地用手撑起身体,试图能够稳稳站立,可是眼泪不争气,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止殇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正如宿年第一次见到他,被刺了二十一刀都能熬过去,但是,关心则乱,生怕突然间来个好歹。他居然从血泊中用手撑起了身体,更是以惊人的方式站了起来,朝着宿年微微一笑。
宿年的脑子里就奇怪地飞闪过这个字眼:清淡出尘般的妖异。
这几个字眼其实很矛盾,清淡出尘是很难和妖异这个词相配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是这个两个茅盾得不能再矛盾的词的结合体,美丽而又妖娆。恰似谪仙般妖孽的少年,干净得浑浊。
“你……”宿年惊讶得不能说出完整的话。
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毅力支撑着他?就算再痛也不说一句,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硬是让自己变得无血无泪。
更是难以想象的是,他居然将宿年背起,一步一步送宿年回到了须弥宫。
后来,止殇一直待在锁雪阁养伤。据说,伤得很严重。
可宿年更多的时候,看见他还是倚在听风廊的石柱上,对面是一桌残局,黑子白子错落有致,他一个人对弈。有时候会喝一口泡好的君山银针茶,看着茶叶徐徐沉下,或者看看天上的云,从未觉得有任何伤痛,依旧是如此安静。
他,寂寞得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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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如端临走之前,给宿年留了一句话:钩弋,你配不上止殇,他是人中之龙。
对呀,她就是配不上,但她就是喜欢止殇。
没错,宿年就是喜欢止殇,喜欢到让全姜国的子民都知道她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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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年十六岁的某个夜晚,她决定,从今往后,宿年再也不要叫止殇“哥哥”,她要叫他的名字——止殇。于是,宿年在被窝里练了五十七种不同的叫止殇的语气,直到最后,硬是把“止殇”念成了“纸张”。
“来人,掌灯,更衣。我要去止殇那里。”
止殇住在锁雪阁,只要从须弥宫左拐,过了听风廊就到了。
此时,早已入夜。一名宫女提着琉璃走马灯,一名宫女推着宿年的轮椅缓缓向锁雪阁前去。听风廊的飞檐上挂着的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如同泉水敲击。月光撒了一地,宿年被浸在一层软软的幽光之中。
巡夜的宫中守卫微微一怔,急忙向宿年匆匆行礼。
锁雪阁向来没有伺候的宫女,止殇一切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够进入他的房间。此时,锁雪阁已经熄灯了,想来他已经睡去。
既然宿年亲自来了,自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她不加通报地进了他的房间,遣去两个宫女守在外面,一个人挪动轮椅向他卧室前去。
屋内什么都看不清楚,不止一次磕碰到东西,终于挨到了他的床边。
他似乎也被宿年的动静惊醒了,透过月光,宿年看见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这似乎是世间最分明的,又似乎是时间最莫测的,白如七夜雪,黑如无尽夜。
宿年掀起金纱帷幔,凑过身去,“止殇,你别睡了,宿年有事情要问你。”
“公主,什么事?”
他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行礼,很是随意悠闲。
“上个月梅如端找你,你为什么拒绝了?”宿年补充了一句,“她可是**大陆的‘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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