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严思语抬头看了师爷一眼,“好好做,将来会大有前途的。”
师爷心中乐开了花,适才那点小小的不快,顿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帐房里出来,回到卧室,严思语立即叫来秦三元:“三元啊,你是本地人,对本地的情况可熟悉?”
“情况?什么情况?”
“嗯,哪条街,哪条巷,总算弄得清楚吧?”
“齐禀大人,清楚,非常清楚。”
“既这么着,那咱们出去走走吧。”
“好。”
主仆俩出了院落,沿着街道慢慢朝前走,沿途但见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不过以严思语的目光看来,倒都是俗流。
刚拐过街角,迎面忽然呼呼跑来一个人,挟裹着团风,从主仆俩身边掠过。
“杜二胖子!杜二胖子!”再看后方,一个瘦小的汉子挥舞着扫帚,气喘吁吁地奔来,“杜二胖子你站住!还我的勺子!”单打
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本已司空见惯,严思语本不打算多看,正欲迈步离去,却听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传来。
严思语当即收住脚步,正要细看时,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已然响起:“杜二,张五,你光天华日的,你们也闹得太不像话了!”
“杨,杨大叔。”说来也怪,那两人对说话之人,却显得十分敬畏,并不敢再吵,齐溜溜顺墙根儿站着。
“你们,你们,”说话之人点着他们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也太不成材了,男儿大丈夫,成天便为这些小事争来吵去,像什么话?”
两人挨了言语,并不敢回嘴,只把脑袋低下。
“我时常教育你们,邻里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人这一生,是因为有缘分,才能走到一起,所以,无论善缘恶缘,都该珍惜才是,何苦惹那么多闲气,来,握个手,各回各家去吧。”
说来也奇怪,杨大叔一番话,还真把他们的火气给消了下去,杜二与张五各自十分安静地去了,杨大叔也哼着小曲儿走了。
严思语心中暗忖,因向秦三元询问道:“这杨大叔……”
“杨大叔啊,可是个好人,曾经做过里长,这街面上但凡有了什么扯皮的事,都是他出来调解,说和。”
“这样。”严思语点头,“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做里长了?”
“说起来,挺话长,现在的里长攀上了京官,把杨大叔给挤下来了呗。”
“哦。”严思语点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又沿着街道转了大半个城,严思语倒也没发现什么新鲜事,于是打道往回走。
“三元啊,这杨大叔的家在哪儿?”
“大人是想?”
“没什么,随意拜访拜访而已。”
“呶,”秦三元抬手朝前一指,“就是那一家。”
严思语定睛看时,见是户齐整的院子,门口挂着一长串大蒜。
主仆俩走过去,秦三元抬手敲门。
门板开了,正好是杨大叔,上下打量二人一番:“两位这是?”
“杨大叔,我来看看您。”
“哦,是三元啊,里面请,里面请。”杨大叔说着,侧身让到一旁,从面儿上看,倒也跟一般市井中人有所区别,不以势利之眼光看人。
主仆俩进了院子,杨大叔热情招呼,又是奉茶,又是拿出旱烟问他们抽不抽。
三元和杨大叔开始拉呱,而严思语借着这会儿功夫,仔细地将院子细细审视了一番。
却是个朴实的农家人。
“大叔,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您说,您说。”
“如今街面上改使纸钞,不知道您怎么看?”
“纸钞啊,”杨大叔抓抓脑袋,“好东西,是个好东西。”
“怎么好法?”
“从前,咱们上街,口袋里总是揣着大把大把的铜钱,沉甸甸地,还老让贼惦记着,纸钞多方便啊,往怀里一揣,走起路来也轻松了,还不易让人察觉,您说不是。”
“想不到,大叔您还真开明,难道就不担心,这满大街的纸钞,有一天会变成废纸?”
“担心啥呀,”杨大爷脸上的笑纹一丝不减,“纸钞是朝廷发的,难道朝廷还能说话不算吗?”
“那,大叔,我倒是有个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
“倘若请你出来监管纸钞之事,如何?”
“监管?”杨大爷怔了怔,“怎么监管?”
“就是,如果发现市面上的纸钞与铜钞交换,有欺诈现象,或者说,有假的纸钞发行,又或者,有其他不利于百姓的行为,请您及时知会衙门。”
“这个——”杨大叔捋捋胡子,作沉思状,“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我这无官一身轻的……”
“大叔您放心,既然请您出来做这个事,自然有个名目。”
“但不知,是什么名目?”
“叫作银监使。”
“银监使?”杨大叔颇觉新奇,“这官名儿倒新奇。”
“不知大叔是否愿意?”
“他愿意什么啊。”严思语的话尚未说完,后面便响起一个破锣般的声音,“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谁爱管谁管去,我说老杨,你可不许往里边搀和。”
“去去去。”杨大叔脸上浮起几丝窘色,“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有你什么事,去一边。”
媳妇子虽然不再搀和,却在院子里不住地走来走去,甩盆子砸瓢,口中不住地骂骂咧咧,严思语坐了一瞬,终觉无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