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履的名字,成功的让程逸的浑身一僵。
他缓缓的转过头,透过缝隙,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病房里的谢行履。
明明的前面谢素那句句堪称残忍的真相,就让他浑身充满着寒潭般的冷冽感。
而此刻,光是谢行履站在那的一个身影,却已经足够让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那是他一直信赖的人啊。
谢姨死了,而谢行履,似乎也和他记忆里平和的模样一样,淡淡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谢媛,随即转过头,对着情绪似乎还不能平复的谢素,抬手比划道:她已经死了。
谢行履鲜少用手势,沉默是他的标签,但这一切的原则,面对谢素的时候,都通通不会存在。
谢素是他原则之外的人。
这个概念,程逸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过。
他一直是局中人,被上辈的无数恩怨波及着的局中人。
但现在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过,他跳出了缠绕成网的因果,又一次从头看着这些事物,一件件都让他倍受刺激。
他曾以为的亲近的人,原来从来就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谢素看着谢行履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一滞,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床上的谢媛。
那人还是和她进来时的表情一样,安静祥和,像是无论她说着什么,都不会再给她任何的反应。
“死了……死了…”谢素走近,伸出手抚向谢媛的脸,那是触及到手的冰凉。
她像是不愿相信似的,又摸向谢媛的手,依旧是没有一丝温度,关节处,还有着一股怪异的僵硬感。
她死了。
这是谢素心里唯一的想法。
一直恨着,用尽全力恨着的人,就这样如她所愿的,死在了她的眼前。
谢素抬起头,看着谢行履,脸上的表情怪异,“阿履,她死了,谢媛真的死了……”
谢行履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居然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有折磨够呢,她居然死了……”谢素死死地掐住谢媛的手,手下的人没有知觉,冰冷僵硬,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甩开谢媛的手,像是碰了什么极其脏的东西,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脏死了…脏死了……”
谢行履见她这样,皱了眉走上前轻轻的抱住她,他说不了话,只有这样的动作让这人冷静下来。
而男人满眼的柔情与紧张,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或许也无需掩盖,因为此刻的病房内,也没有别人啊。
就是这样无比自然动作,落在程逸眼里,却让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是了,他从小就觉得谢素对谢行履的态度,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所有人都不能拥有的温和与袒护。
包括自己这个儿子,都不曾得到过。
但两人似乎一直都没有,至少从未当过他的面,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所以哪怕觉得再奇怪,他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难怪发生了那么多事,在他心目里一直亲切温柔的谢行履,却异常的没有站在他这边过一次。
程逸只感觉自己的前世仿佛都活在了一个被人刻意编织的梦里,他的顺从,与无用的退让,让他失去了一个个在乎重要的人。
苏瑾如此,如今谢姨也彻底离他而去。
他太弱小了,才让这些人把他们的人生当玩物一般,随意摆弄着。
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啊。
恨谢素,恨谢行履,恨他自己。
狭窄的空间,是他蜷缩的身体,连带着那颗沾满泥泞的心,逐渐的下沉,彻底失了本心。
如果善良清白的好人,不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不知道彻底黑暗的坏人,能不能实现他的执念呢?
天使可以为了世界伤害爱的人,他的心很小,只装的下那么一个苏瑾而已。
所以或许注定了,他的路本该如此。
他成不了,苏瑾喜欢的模样了。
他成了清醒的局外人,就注定了不能再如从前般平稳安逸。
程逸,程逸,他这一生,注定了动荡混乱,再难安逸。
……
谢媛死的悄无声息,但谢行履却是不意外的。
这人的病情之前就早有预兆了,从前不久谢媛突然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人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想着谢媛那时面色憔悴,气息虚浮的来找他时,什么都没有话的都没有说,只是问了一句:“一直想问的,但是一直都没有勇气。”
“许故死的时候……痛不痛啊?”
原以为她会问,许故临死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她,但显然没有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谢行履不禁想起,许故死时的那个黑夜。
他开着车,带着一众人追击着许故,直到一个山崖边,车子彻底开不了了,他才下来。
平时永远精致干净的人,此时狼狈的站在那里,手上的空枪被他扔到一旁。
谢行履静静地看着他,谢媛临盆在即,不管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谢素已经指明了,那个孩子就只能是她的。
所以许故必须死。
他的眼神一冷,杀意更加明显。
许故看着他的样子,脸上却是一笑,像是这些都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
他纵使本意不想帮程哲安实现他的野心,但谁都没想到,谢誉在临死前,居然会将众人最看重的东西,交给谢媛。
程哲安计划了那么久,终究成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