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六节掌宫管事下(六)
五
关于页家,王璜比申万年知道的内情要多,不禁在心里为沈蘩卿捏了把汗。只顾着捋杂沓而至的思绪,又有人敲门也没有觉察,申万年也正若有所思,扫他一眼,叫了声:“进!”
进来的是在王夫人处跑腿的小厮,见王璜不悦的样子便有些缩头,“老……老爷……”王璜愈发皱了眉,“何事!”
“回,回老爷话。夫人有话带给您。”
“哦,”申万年闻言笑笑,就要起身。这样一个不晓事儿的下人,令王璜的脸儿十分挂不住,“欸!没有外人。”咳了一声,呵小厮道:“讲!”
“是!是小姐方才来了,传了姑爷的话,要咱们将折祭改做送轴。乡亲之情,吊唁礼加厚重些则可。交情不到,伴丧更不必。只大少爷去列席寄哀即可,若您觉得差礼数,可使了管家跟着。夫人说,她并不知道老家一辈的和页家的关系深浅,叫来问您如何处置。”
王璜暗气,面上不显,和申万年面面相照,挥手打发下人道:“既然你们姑爷发了话,照准便是!”口气有点不太好。
申万年瞧着小厮闭门而去的背影,调笑着替他解围:“哎,那日王对南和左都御史姚老感叹,说满朝列位,就你最好福气。明道就说,老话有云,鞋大鞋小脚知道,谁也别眼气谁,长得了那脚,穿不了那鞋。你小舅子立刻附和。我当时还怪,他们这都哪门子说话。原来,你家小舅子说的不错?”
(对南是礼部尚书王秉臣的号。)
王璜苦笑,“果然明道这老儿,看问题是很透彻的啊。”心下作怪,问道:“王阁老一向爱和姚御史开玩笑。他们这次又为哪桩啊?”
“谁知道。他们俩,十见九拌嘴。”
王璜也就了了,暗暗思忖申万年不能随便提御史台和大理寺,是不是那个盐商家的案子要他帮忙,就道:“不过,这案子到了大理寺,不是累脏累恶的,就是棘手难查的。激浊扬清,惩恶扬善,自然是明少卿他们见得多。明少卿啊,办案子真是不错!”说着,突地就听外面吵嚷声忽地重了。
二人忙打住了心思,交换个眼色,赶到窗边瞧。就见从人群外赫赫来了拨人,一前一后的走,都是宫里太监的打扮。前面的身着赐服,前呼后拥,分外惹眼。后面跟着的是几个年轻的小太监,被前头的光芒盖着,并不显眼。人群一面发出哄嚷议论,一面就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后头那两三个太监却在背页家大门外很远就停下了,隔着赫赫扬扬的人群,拉着一个管事模样,说话。说着就要径自往侧街处去,那管事显然做不了主,百般劝阻,又跑上去倒身大拜,看意思,是请他们走正门。这一幕引得人群外不少人看,却就被门里高起来的喧天鼓乐盖住了。页问虚正亲自出了门,迎接前头的人。
王璜道:“前面那是慈宁宫的。跟着的华服汉子人是武清侯府的管家,我认识。”
申万年沉吟道:“嗯。后头的,看着不像一块的。若说是来吊唁的吧,他们怎么不直接进去?”
王璜暗暗冷笑,面上沉思着摇头。
申万年沉默了一会儿,突地道:“难道是来见沈蘩卿的?”
“哦?何以见得?”
“你忘了,她是孙氏的外孙女,当服小功。这会儿,合该先归沈家,丧礼日再从沈家外门着粗麻服哭临。自页家侧门进,前门是接待沈家的送丧之人来的。她现在在页家养伤,说起来,不能出现在正丧之门。”申万年说着,老谋深算的眯了眯眼,“到现在都不露面,这是不是表示,页问虚并不准备过继沈蘩卿了?小功五月,这一服?”
王璜似才恍悟,一拍脑门道:“对啊,这死节规矩多!横死当丧,外家带红的女子不能到前门正孝的位子。沈蘩卿那日受伤昏迷,肯定是带了红的,这是要避讳。哎呀,我怎么总忘了孙氏的死因,真是老糊涂了!”
申万年手一指人群中,“你再瞧,后手人群中,那俩个家丁模样的。别人都在翘首以看,就他们俩,是不是显得很怪异?”
王璜顺着他的手指,果见从人群中费力的急急促促挤出来两个汉子,只是他正在想别的事,眼里都是蒙蒙,蓦地想起一事,惊道:“呀,那是万长义的小监!是她?”
这一句中包含着好几层内容,申万年暗惊非小,脸色平静的哦了一声,只负在身后的食指神经质的动了动,“哪个?”
“去了侧门那几个中的一个!”
“你没看错?是翊坤宫的人?”申万年的口气似不大相信,微微摇头道:“孙氏可是喜丧,不合!不合。这个时候,甄家不能!”
不合什么,他没说,意思却很清楚,不合闹场子。一个堂堂皇贵妃,总是没有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不能自降身份在有功命妇的丧礼上闹。
王璜这一句虽算不上一时失口,说完却还是有点后悔。他一个自比清风明月的人,方才还在说着自己无欲无求,马上就显出对宫里的人事如此清楚,这不是自打嘴巴吗?势必要引起忌惮和怀疑的。嗨了一声,撇嘴摇头,有点吃亏不堪言,“脸那么大,手那么黑,”不可置信道:“……错不了吧?难道,他敢跟我面前胡说?”
“难说。你呀!”申万年笑摇头咳叹,同情中带着劝诫道:“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块好咬的肥肉?那些太监,都是闻着香往上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