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六节掌宫管事下(六)
四
声源自然在页家。
百草堂门前,原本义诊的桌案前该是排队依次,井然有序的。现在却一派人潮拥挤,前赴后继的场面。因为乱,人多的一下数不过似的。
六部街上所有的注意力似乎一下子都聚拢到了这里。门、窗,路口,到处都是好奇的脑袋。而陆续不断的,还有好奇的人在争前恐后的往声音处奔来。
人们关注的地方,就是供奉“莲花圣母”和妙清居士的供桌——桌上的香炉中,正袅袅起着白烟——绝不是普通的供香发出的轻烟。星火一点,似乎还有闪烁。
原本守在供桌边的两个家丁已经从震惊呆愣中回过神,大叫着:“来人,来人,告诉老爷!”手拉手将供桌以身墙挡住。
药店和页家大门内很快奔出来五六个男子,隔着供桌几步外围成一圈,阻挡开挤挤嚷嚷,互相推搡的人群。
可能是摄于慈圣皇太后之威,也可能是出于对鬼神的敬畏,人们还是不断围拢上来,前排占据有利视线位置的人们,却不再企图靠近供桌,而是交头接耳的窃窃议论起来。
人群后原本跳脚以望的,有的便爬到了四下建筑的高出,从上而下观望。四围楼上窗口中的脑袋,好几个都在指指点点,兴奋的朝下头说着什么。
这时,那声音的来处,却突地滋滋滋的响起了五声有节奏的序音,随后光焰噼噼啪啪闪耀,砰的一声,又冒气一股浓浓的白烟。人们这次看的真而切真。都没见过这种景象,俱屏息凝声,连王璜都下意识张大了嘴,突地忘了呼吸。
下一刻,滋滋声后,又一声响,红光闪动,耀目盛辉。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人们都惊呆了。香火起光,这可是头一遭奇观。
连申万年和王璜两位堂堂阁老,也随着人群一并凝望着数,直到第六声落尽,又等了片刻再无声响,两人才对视一眼,都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震惊的表情。
——六响。三十声。
人群发出的议论声已尽到了六部街彻巷。可以想到,再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全城。
“页太医来了!”有人叫了一声,人们的视线这才纷纷移向从页家门内迟迟出来的轮椅。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给他和身后的页茜让路。
页问虚被臧棣推着出了大门,页茜急急忙忙的随后,却哭着“娘!”绕过他先一步扑向了供台前,倒身长头痛哭。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发出了一声叹息:“积善之家自有佛光护佑!我们也快磕头吧!”接着,就有不少人跟着应和,“是啊,这是祥瑞,一辈子赶不上一回啊!”许多人都跟着跪拜下去。
“香火突然起了光,这的确是异象。”申万年若有所思的低喃道:“不知道钦天监会怎么说。来人!”
仆从应声进,申万年吩咐道:“去钦天监瞧瞧!”
“是!”
“等等!”申万年想了想,又改了主意,“派个人去大隆善寺找主持问问。一五一十的说!在派个人去宫里找张僧监!”
仆从想了想,犹豫着道:“老爷,宫里那位用不着咱们吧?”
申万年摆手,“你知道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是!”
“哦,对了!”申万年又道:“回府告诉夫人。”附耳过去,在仆从耳边低低说了一番,仆从点头不迭,应声急速而去。
王璜隐约听到了“送轴”和“吊唁”两词,显示觉得不甚庄重,想改。王璜大略猜得了缘故,主动道:“怎么,您和页问虚没有来往吗?”
为死者祭奠自然要有物品,亲厚着或表示亲近关系的同僚,往往以重金重物为酬,名为“折祭”,其实就是变相的送礼。有的特别亲厚者,还会在出殡当日路约“折祭”,显得与死者非同一般的关系。若折祭者身份尊贵,则是死者的荣光。
而一般关系的泛泛之交,则只照例用空名列公轴,送给丧家悬挂,以为哀思,名为“送轴”。
堂堂首辅,自然不是折祭不起,那就是与页家泛泛无交。
“嗨,我们的确素无来往。”
“我倒与他们颇熟识的,不如折祭的时候,添一份便是。我们一起。”
“哦?那太好了。回头我叫管家把礼金给你送去。”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正有一事相求。上次见您随手书清净二字,实在喜爱,正想讨教。”
“这有何难!回头我好好写一幅给你。”申万年说着,又道:“哎呀,孙斩香丧礼当日便出了祥瑞,这不寻常呐。元驭啊,你我今儿,怕能看一场好戏呦!”
王璜目耀神深,也低道:“天数一、三、五、七、九,二十有五,地数二、四、六、八、十,满三十之数。九为阳盛,六满阴极。五滋六响,的确不寻常——”意味不明的长叹一声,负手望天,道:“是还得有后续啊!度亡的僧道道场午时才开始,尽哀的鼓乐和戏班子台棚子还在搭。这各路伴丧的怕就要吹打上场了啊!”
(注:明朝时候的旧例,人家有了丧事,要请戏班子“扮戏唱词”,称为伴丧。在南北两都和大城市,多有官员和亲朋好友携带酒肴和歌者,甚至昼夜达旦,唱饮祭,称为伴丧,又于初丧起初开始,称为“娱尸”。意为迎接丧礼,吊唁。
孙氏为救太后而死,是为喜丧。自然页家也是安排了伴丧和娱尸的,却要从巳正开始。)
王璜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