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春宫冷香殿,宫女们忙着往香炉里添着安神香,梅贵妃靠在团锦软靠上,指尖捏着额心,细长的眉微皱。
宸妃跪在梅贵妃脚边,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她不知道益王竟在这簪子上刻了字,若是知道,她打死也不敢将其献给梅贵妃啊。
良久,梅贵妃睁开眼,一双眸子冷如冰川。
此事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可却的的确确是件丑事。
她们梅府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宸妃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能入得了她的眼?
瞧着她跪在那发抖的那副可怜样,梅贵妃愈发生气,抬脚踹向宸妃肩头:“自爬上龙床那日起,你就装可怜,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一招,你用着不腻,本宫看着都腻了!”
宸妃被踹得歪到一边,又连忙爬回来:“婢子、婢子实在不知情,若是知情,怎会将其奉上,娘娘,”她爬到梅贵妃脚边,语气已带了哭声,“娘娘婢子这么多年对娘娘忠心可鉴,怎会有害娘娘的心思啊!!”
梅贵妃瞧着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厌恶的脸,良久,冷冷一笑:“婢子?你如今可是益王之母,我怎敢以你为奴为婢?”
这宸妃原是梅贵妃家生的婢女,当年随她陪嫁入宫,却趁她怀孕爬上了龙床,被撞见后为表忠心,主动喝下了无数碗避子汤。
没想到后来还是怀了龙胎,生了皇子。
她这么多年住在绮春宫,一直做小伏低,可梅贵妃心里却清楚得很,若她真是个安分的人,当年怎会趁她怀孕,与景春帝勾搭在一起?
思及这些旧事,梅贵妃闭了闭眼,良久道:“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明日我会奏请陛下,为你选新宫殿,你退下吧。”
宸妃抬起一双泪眼,唇动了动欲说什么,却终是没敢说。
她从地上爬起来,向梅贵妃深施一礼,一路退出了冷香殿。
回到自己的存香阁,时已近晚,存香阁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宸妃坐在桌前,倒了杯冷茶,微微苦笑。
说是封了妃,可她这个妃位也实在敷衍,寄人篱下住在绮春宫这么多年,身边所有人都以梅贵妃马首是瞻,何曾把自己当成过主子。
她走到床边,从床褥下摸出一个小匣子,轻轻打开。
匣子里放着一撮头发,发质枯黄打岔,她瞧着瞧着,忽然落下泪来。
大晋以孝字立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人将这撮头发交给她的时候,她都要吓死了。
当年因她一时鬼迷心窍,爬了龙床成了宫嫔,又喝了太多的避子汤伤了身子,怀益王时还一直担惊受怕,因此益王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底子并不好。
这撮头发枯黄干燥,一看便知是益王的。
益王心思单纯,身边混入虎狼之人都浑然不知,断发如此私密的事都能做到,可见对方在益王身边已经出入自由,极得信任。
她是个不得宠的宫妃,毫无势力,无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着对方的吩咐,将药瓶里的东西放进该放的地方去。
她拿起匣子里的白瓷瓶,空洞的眼神里透出一点自嘲,她一辈子活得如老鼠一般,这样的事,还真是很适合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