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孙头手里握着刀,衣裳和刀柄上还有几滴不易发现的残血。
是谁的血?柳怀舟伸手将申小菱护在了身后,悄悄说:“老师,一会我扑过去,你就跑!”
申小菱苦笑:“你以为我跑得了多远?”
几个人渐渐逼近,柳怀舟喊道:“杀了我们,是掉脑袋的事!”
申小菱在心中摇摇头,这样说只能激怒他们,她说道:“你们要的我都能做到。”
孙头晃了晃手里的刀,说道:“死路一条!”
申小菱拉了一下柳怀舟,让他不要再说话,自己理了理嗓子,提高声音说道:“我担心我给了你们想要的,你们却不能给我全部真实的名单。”
果然,秃着头的王管事哈哈笑了起来:“给过你机会,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你让我写钱货两清,也不能保证我不报官。我可以写一个字据,保证坚决不报官。”申小菱盯着王胖子。
吴头冲着王胖子道:“大哥,她说的有理!得让她保证!”
王胖子甩了后脑勺的发髻,啐了一口:“保证个屁!老——那谁,不是说过,那种保证就是罪证!”
申小菱一听赶紧说:“好好,就照你们说的,钱货两讫。再无瓜葛。各奔前程。字据可在?”
王胖子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密密麻麻写着复杂的字。柳怀舟抓过去看,申小菱不看内容,一看落款,已签了她的名字,便问道:“可有印?”
王胖子给孙头使了个眼色。孙头抬手便是一刀,割伤了申小菱的左手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我和你们拼了!”柳怀舟双目圆眦,将纸捏在拳中,扑了过去。转眼就被孙头的刀架在脖子上,不敢再动。
孙头冷冷地说道:“赶紧!按手印!”
申小菱吃痛地捂着手臂,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顾不得许多,带血的手在衣衫上擦了擦,再用指腹蘸了一些血,每一张纸上都按了血指印。
“还差一张。”王胖子还是那个谨慎细致的人。李头从柳怀舟手上取下一张纸,展开之后,交给了申小菱。
申小菱疼得满头是汗,强忍住哆嗦,按了最后一个手印。递了过去。
“申夫人早这样做了,哪里还会挨这一刀?”王胖子将每一页纸都检查了一番,手印都清晰地盖在名字之上,满意地收了进怀中。
“可以放我和我学生走了吗?”申小菱脸色苍白,左手发凉。
王胖子拱拱手,笑道:“后会无期!”说完吹了个口哨,挥挥手,让三人跟上。吴头,李头紧着步子跟在他身后。孙头挥了挥刀,也走了。
待几人走远,申小菱一阵瘫软,跌坐在溪边。“老师!”柳怀舟撕下衣裳,一边给她包扎伤口,一边说道:“您可还好?”
“你快去把马车找来。”
“老师您坐一会,我这就去找。”柳怀舟点点头,往仓库跑。马夫早不知去了哪里,他牵着马车,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往溪边奔去。
是孙头去又复返了。
他一脸杀气,刀尖拖在石头上,发出令人骨悚的声音。
申小菱受了伤,又经历了几番惊吓,早已站不起来,整个人缩在地上,顺手捡起一块石头。
将石头捡起来扔了过去,没砸中。
她又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当的一声,磕在刀上。她又捡起好几块石头,胡乱抛了一气。
孙头失去了耐性,将手中刀高高举起。
这一次,她真的在劫难逃了!
“老师!快跑!”柳怀舟拼命地跑着,喊着。
“老师,快跑!”他看见那个人举起了刀,老师放弃了挣扎。
申小菱闭上了眼。
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
回去了也好。
忽地,一记鹤唳直冲云霄,孙头睁着眼栽在地上,后背扎着一柄乌黑的鹤锥。直直戳破了他的胸膛。
热血喷在了申小菱的脸上,她,终于晕倒在溪水里。
。
申小菱睡了很长一觉。
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梦见。
恍恍惚惚之间,她像是听见柳怀舟声嘶力竭地喊着:“老师,快跑!”“老师,快跑!”
朦朦胧胧之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凄哀至极,闻之欲泣。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两世为人,都未曾听过。
昏昏沉沉之际,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腕,指尖热热的。随之一声叹息,是谁在旁边?为什么叹息?
她皱了皱眉,想要侧身躺着。睫毛轻轻抖动着,眼睑始终不肯睁开。
好像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她不信佛,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去烧一柱高香。红红的香,手一碰就掉下很多红色粉末,就是那个粉末的味道。
不,不是那个味道,是混着花香的檀香。
不知又睡了多久。
有在耳边温柔地唤她:“小菱,小菱。”小时候妈妈总这么叫她。
是回到她的来处了吗?她睁开了眼。还是月白色的绣帐。哦,还在这儿,回不去了吧?
“小菱,你终于醒了。”大姐在一旁守着,双眼噙泪。
申小菱张了张口:“大姐”,声音还是嘶哑的。
“夫人醒了!快去请郭大夫来看看!”常静招呼着仆妇们。
院子里的人们,喜悦地奔走相告——“快去,快去,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他们是真心的喜悦吧?她躺在床上想,自己若是死了,他们无以为生,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