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没有别人,只有羊髦。
羊髦恭敬地行礼。
令狐妍大咧咧地摆了下手,说道:“坐吧,小羊!”
令狐妍年未二十,羊髦比她大得多,奈何尊卑有别,这一声“小羊”,只能接住。
三人落座。
令狐妍正色庄容,说道:“阿瓜,王太后叫我问你,大王过了生辰,又长一岁,到定亲的年岁了。中尉麴爽,家有一女,与大王年龄相当。聘爽女为后,可不可以?”
莘迩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问道:“王太后可有说及,此议是谁提出的?是中尉么?”
“不。是郎中令陈荪昨天在大王的寿宴上对王太后说的。”
莘迩说道:“是陈公啊!”
羊髦的神色慢慢沉凝下来。
他一面思考,一面捻须说道:“明公,陈公此议,像是别有所图啊。”
令狐妍纳闷问道:“有什么图?”
羊髦欲言又止,悄悄觑了觑令狐妍,含糊说道:“什么图,下官还没想到。”对莘迩言道,“敢请将军给下官点时间,等下官想到了,再禀与将军。”
令狐妍察出了端倪,怒道:“小羊!你看不起我是女儿身,所以不想说与我听么?”
羊髦赶紧自辩:“下官哪敢这么想!”
“那你就快快说来我听!”
羊髦迟疑,转看莘迩。
在令狐妍的目光逼视下,莘迩苦笑说道:“翁主虽是女儿身,见识长远,纵男子不能及。士道,你就说吧。”
听了莘迩的称赞,令狐妍转怒为喜,眉开眼笑,大模大样地说道:“还是夫君知我!”
羊髦於是说道:“髦愚以为,陈公此议,是欲挑起明公与中尉的不和。”
令狐妍问道:“怎么说?”
羊髦说道:“麴家本就是我朝的外家,麴侯之姊,先王之母也。麴侯以外家之贵,阀族之资,镇戍东南,实我朝之砥柱也。明公此前所以能与麴氏共处者,因宋、氾、张诸姓之故也。
“而中尉现获灭国之功,麴家的声势,已经愈胜以往,可谓炽手可热了,如果再嫁女入宫,又成大王之外家?内结姻亲之固,外掌东南重地,中领宿卫之军,数遍朝中诸公,无有能贵重如此的!
“庄子云‘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权者,柄也。位既尊崇,‘柄’,岂可再让与人?髦料麴氏与明公的共处,十之八九就会因此而出现裂痕了。
“就算中尉、麴侯没有这个意思,也会有人撺掇他们这么做的。”
令狐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说道:“我进宫去!”
莘迩问道:“进宫作甚?”
“别人不知,我能不知么?阿瓜,你为了大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前俩月打虏兴,你索性住在了将军府,家都不回了!他人为官,如那宋、氾、张、麴,谁个不是富可敌国,僮仆千数?我嫁给你两年了,没见你往家里拿回过一件东西!送礼的挺多,你统统不要。如此一心为公,先是那宋方,现又是陈荪,却算计你个不止!岂有此理!我要进宫,向王太后告状!”
令狐妍气得,胸脯起伏,洁白的上齿咬着下唇,使得薄嫩的皮肤上留下细长的红印。
莘迩心中感动,想道:“神爱虽是有时不讲道理,遇到有人欺我,却比我还气。”笑道,“翁主,你莫气愤。陈公弘雅,不一定会有此种恶意,士道所言,不能尽数当真。”
羊髦也赶紧说道:“是啊。髦只是揣测之言,陈公不一定会是真的这么想。即使陈公果为此意,他的此议,髦瞧也是定难得行。”
令狐妍问道:“如何定难得行?”
“明公是王太后最信任的人,只要明公反对,陈公此议,自就不了了之了。”
好说歹说,哄住了令狐妍。
等她气哼哼地与大头离了将军府,回家去后,堂上只剩下了莘迩与羊髦。
羊髦说道:“明公,陈公平时尽管少有峥嵘,与氾、张、宋、麴诸家,皆是若即若离,好像翩然独外,其人却有沟壑。髦料定陈公此议,只能是为挑拨明公与麴氏的关系!”
莘迩默然不语。
羊髦说道:“陈公此议,断不能任之而成!但也不能由明公出面谏止!”
这正是莘迩在考虑的。
事情不能让陈荪办成,可遏止,也不能由莘迩出面。不但莘迩,莘迩这边的人,哪个都不能出面。否则,必会引起麴爽、麴家的不满,这与麴爽嫁女成功没什么两样,还是会导致莘迩与麴家的联盟破裂。
莘迩虚心问道:“士道有何良策?”
羊髦沉思良久,一时也无办法,说道:“明公可召黄景桓来见,听听他的意见。”
黄荣深沉的性子,羊髦不喜欢,但黄荣的能力,羊髦还是佩服的。
黄荣很快就应召来至。
羊髦把事情告诉了他。
黄荣低下头,摸着胡子,闭眼想了会儿,睁开眼,说道:“荣有一人可用!”
莘迩问道:“何人?”
黄荣说道:“张道将。”
“张道将?”
“然也!”
莘迩疑惑地说道:“我昔与与张家有仇,张道将入都以来,凡见我,尽管执礼甚恭,像是无有记恨,可到底泛泛之交,张道将恐怕不会肯为了我,平白地得罪中尉、麴氏吧?”
“为了明公,他当然不肯。可如果是为了张家,他就肯了。”
“为了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