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雷嘉深知洗心殿教下极严,令出如山,决难反悔。
若是被废去武功,还可留得性命一条,一旦违逆了殿主的令谕,将来会落得什么下场,那就更不用细想了。
两害相衡取其轻,他只恨不该在叶军鹤面前讨这份苦差,只恨一时得意,多喝了几杯,偏偏瘟神照命,竟会在这小镇客店中,遇上了殿主……
他一面悔恨,一面难过,含着泪举起手来,正打算向自己心肺砍去,忽然,他心念一动,脑中忖道:不对!殿主在吕家堡外跟我相遇的时候,明明只有单枪匹马,布置好计策之后,她便独自守候在吕家堡,当时她既未赶回总坛,也没有任何人随侍,这雪竹是什么时候跟殿主碰面的?偏偏又住在这个小镇客店里?
一念至此,雷嘉疑心顿起,霍然仰起头来,又见雪竹面带憔悴,云鬓微乱,这一来,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举起的手,又很快放了下来。
秦璎珞见他神色瞬变,迟迟不肯动手,暗觉心慌,连忙喝道:“雷嘉,你敢抗命不从吗?”
雷嘉拱手道:“殿主令谕,属下焉敢不遵,只是如今尚有十余名衡山弟子,以及诸葛丫头都须带返总坛,求殿主恩典,容属下返回总坛之后,再领重罚!”
雪竹怒叱道:“大胆!殿主令出随行,竟敢刻意拖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她便大步流星地向雷嘉走去。
秦璎珞怕她伤势未愈,一怒出手,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便沉声道:“雪竹,不许你出手,我要亲自施刑,看看你雷嘉有几个脑袋!”
喝声中,秦璎珞娇躯一拧,从椅上腾身而起,瞬息间已越过雪竹,欺到雷嘉身前。
雷嘉竟未想到殿主会亲自出手,纵有满腹疑云,一时也不敢在出反抗之意来,暗叹一声:“罢了!罢了!”两眼一闭,垂首待毙。
秦璎珞骈指如戟,力透指尖,遥遥向他心脉要穴一指截去。
指风刚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震耳的吼声:“好丫头,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雷嘉听得吼声,猛地侧身塌肩,向右一个懒驴打滚,秦璎珞指风过处,恰好戳在他右肩“天门’穴上……
秦璎珞一指未中要害,循声望去,登时心头一震,原来店门口一个老婆子怒目横眉而立,竟是苏君墨的乳母——陶秋霞。
这老婆子突然出现,不用猜,准是为了她和雪竹而来。
雪竹心知今日难以幸免,正好看见雷嘉被秦璎珞指风戳伤,滚到自己脚边,打算挺身跃起。
她心一横,挥掌疾落,‘砰”地一掌,拍在雷嘉背心“脊心”穴上。
这一掌,竟比秦璎珞一指结实得多,雷嘉才跃起一半,直被一拳打得闷哼了一声,身子重重地又跌落地上,两眼一翻,顿时就断了气。
陶秋霞大喝一声,钢拐一顿,飞身抢进店来,拐头指着雪竹,咕咕怪叫道:“下等蹄子,吃里扒外,竟敢连老身也暗算起来,我看你们还能逃得出老婆子的手掌心!”
秦璎珞只得硬着头皮,拔出长剑,叫道:“雪竹,快抢救诸葛姑娘,老贼婆有我对付!”
陶秋霞厉声喝道:“妖女,叫你先吃老身三拐!”钢拐一顿弹起,探手握住拐尾,凌空一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秦璎珞知道她掌中钢拐奇重,不敢硬接,闪身疾退!
陶秋霞沉声喝道:“哪里逃!”拐头挟着破空锐啸,快逾电奔,一连又是两拐。
这两拐既沉又快,宛如山崩地裂,狂飓飞飙,秦璎珞被她拐风所逼,无处可退,咬牙挥剑硬接了一招,剑拐相触,火星激射,长剑几乎被震飞脱手。
大厅上立时大乱,但见拐风过处,锐不可当,乒乒乓乓,桌椅四散飞舞,秦璎珞一支长剑,直被弥天拐影笼罩,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雪竹虽然提着长剑,却觉内伤阻隔,真气难以提聚,徒然着急,无法出手相助。
她目光一扫,见陈琨等人也站在近处,只是人人面色漠然,竟似没有看见这场激战。她的心念忽然一动,使大声喝道:“陈琨!”
陈琨一怔,应声道:“干啥?”
雪竹把长剑塞在他的手里,叫道:“那老婆子不是好人,你替我狠狠削她几剑,快去!”
陈琨茫然点了点头,果然提剑上前,一言不发,呼地一剑,向陶秋霞刺了过去。
陶秋霞挥拐急挡,气得怪叫连声,叱道:“瞎了眼的东西,你疯啦!”
陈琨剑势一滞,失神地道:“啊!我疯了吗?我疯了吗?”
雪竹连忙大声叫道:“陈琨,你没有疯,打得对!只管多砍她几剑!”
陈琨心志早已尽失,哪能分辨是非,闻言果然又喜道:“对!我没有疯,我没有疯!”说着,长剑挥动如飞,又疾刺过去。
雪竹还怕他一个人不是陶秋霞敌手,又向其余衡山弟子叫道:“大家也别闲着,亮家伙,一齐动手!”
那十余名衡山弟子发出一声低吼,拔刀抽剑,一涌而上,刹时刀光闪闪,剑影纷纷,把陶秋霞搅了个手忙脚乱。
陶秋霞被这批痴迷之人缠住,怒火如炽,满头白发无风自动,舞动钢拐,横扫直劈,奋力冲破重围。
她功力精湛,拐势又沉,一抡钢拐,居然封挡住十余件兵刃,但陈琨等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十余人浑忘了自己,只知舍命猛扑,一时哪能挥劈得退。
雪竹松了一口气,俯身抱起诸葛珂儿,低叫道:“秦姑娘,快走吧!再迟就难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