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黄河怒吼咆哮,水声远远传来,给这片荒凉沉寂的土地增加了一丝生气。
延津古渡口早已被改道的黄河淹没在泥沙下,黄河两岸,一望无际的荒凉盐碱地,绝少人迹。太阳已经偏西,经过一天的曝晒,稀稀拉拉的杂草干枯姜黄,在白的盐碱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几只干巴精瘦的小动物警觉地睁大眼睛,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齐刷刷地逃窜,眨眼消失在稀疏的杂草之后。
地平线上出现一队马队,如同狂龙卷地般奔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多铎。
他没有穿蟒袍王服,便装青缎长袍下摆掖在腰带里,露出底下的酱潞绸长裤。全身上下满是灰尘,一块块明显的汗迹白非常醒目;胡子好几天没刮,本来非常精神的黑豆眼现在满是疲。
身边的亲卫勒住缰绳问道:“王爷,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是找地方打尖还是连过河?”
多铎挥挥手,马队全部停了下来,一匹匹骏马经过长途奔驰,累得直喘粗气。多铎拍拍身下心爱的紫骝马的脖子,站在马镫子上手搭凉棚朝黄河方向看去。
沿岸百里荒无人烟,黄河打着漩涡,浑浊的黄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多铎皱起眉头,这里实在太荒凉了,本来应该有渡口的,怎么连个问路的人都见不到?正烦闷,恍惚看到前面有一缕炊烟升起。多铎大喜,指着炊烟方向道:“那边有人家,我们去看看。”
离黄河不过数里的岸上,有间简陋的茅草屋,歪歪倒倒仿佛风一吹竟。屋子前面搭着顶芦草棚。一位又黑又瘦的老汉敞着破布衫的衣襟,坐在棚子下有气无力地扇着把破蒲扇。老汉见到马队,初时大喜,接下来却惊疑不定,站在棚子底下看着多铎他们,两腿都在微微发抖。
自己这些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腰佩大刀,骑的都是快马,怪不得那老汉这忙怕。多铎明白老汉的担心,他僵硬地跳下马,尽量挤出温耗笑容道:“老人家放心,我们都是好人。这里就是渡口么?我们要过河。”
说着朝身边亲卫努努嘴。亲卫会意,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一大锭白光光的五十两大银递过去。老汉大概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喜得两眼放光,说话都利索起来:“这里是小渡口,老爷们这么多人,我们一次摆不过去,何况还有马呢!起码得摆渡十来次。现在天都快黑了,时间已经阑及,连过河风浪太大,老汉可不敢拿人命开玩笑。不如就在老儿这里胡乱对付一。明早天一亮,老儿就叫儿子们相帮,来回多渡几次,中午时分你们就可以全部到对岸了。老爷看这样行不?”
多铎知道这老汉说的是实情,从来没人敢在里渡黄河;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马,确实没办法一次摆渡过去。他点点头,“好,随便搞些热汤给我们,我们自己带着干粮,胡乱吃些就是了。只是你的船在哪里?”
老汉满面堆笑:“老爷放心,老儿我这就带你们去看船,就栓在河下呢。”说完大喊:“还睡什么!还不赶快出来!生意上门,把那口羊宰了请老爷们吃,多煮些热汤!”
他絮絮叨叨叫着,茅草屋里接连钻出四条汉子,个个破衣短衫呵欠连天,都长得很是黎黑丑陋,眉眼仿佛抹不开似的捏成一团。最末钻出个穿着布衣服的年轻小姑娘,长得虽然又黑又丑,身材倒十分婀娜,利落地一边结着马尾辫一边跑出来。她一眼瞅准多铎是头,殷勤地搬凳子请他坐,又递上热水布巾请多铎擦脸。
多铎擦完脸,感觉舒服很多,小姑娘马上又递上蒲扇。多铎扇着风,倒觉得这小姑娘挺会伺候人的。正合汉带亲卫看船回来。亲卫禀报道:“渡船倒很结实,一次可以渡二十来人,不过要是装上马恐怕得多跑几次。”
老汉笑嘻嘻道:“放心,马都会游泳,老爷们要是赶时间,就把马栓在船后面,人过去了马也游过去了,保证不误事。”
多铎和亲卫们都觉得挺有道理,连连点头。说话间老汉的四个儿子开始宰羊杀鸡。天黑时分,草棚下已经支好了老汉家的门板,一大锅羊杂汤外加手抓羊肉,煮鸡和些土豆蔬菜都收拾好了,热气搬上了门板“桌子”。
多铎见老汉殷勤,又命亲卫拿出一百两银子赏他,还说:“这只是晚饭钱,明儿摆渡钱另外再打赏你。”
老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多谢老爷,闺快过来,给老爷倒酒。”
“哎,”那丑姑娘伶伶俐俐地朝多铎蹲个福,捧起酒坛子就往大粗瓷碗里倒。这酒很烈,酒浆浓稠,闻起来喷扑鼻。多铎本来就好酒,正好骑了一天马也想喝点烈酒活泛一下。拿起酒碗闻闻,他不诧异了:“你这酒哪里来的?倒很像山西汾酒,你这里也有这样好酒?”
老汉摸着脑袋莫名其妙:“什么山西汾酒?这是老汉自家种的高粱酿的土酒。盐碱地只好种点高粱,长得稀稀拉拉也没人管它,到了秋天打下来酿点酒解解谗。这酒埋在河边上黄土里快十年了,不是老爷们打赏多,老汉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呢。如果觉得好,老儿这就再去挖一坛出来。”
多铎闻言放了心,一大口下去,浑身酸痛的筋骨都舒展开来,这酒如同火辣的冰线一溜下肚,所有的疲乏一扫而光。他满面红光:“好酒!把你家藏的都挖出来,这酒本——老爷全都买了!”
上好土酒外加煮得味道实在不差的羊肉,多铎和身边最得力的亲卫个个吃喝得心满意足,就连本来栈上边的另外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