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有段时日,水溶已经把本尊留下的备忘录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加上亲身接触和相处,他对王府上下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简而言之,王府人事称得上“简单”二字。
处在核心圈里的心腹们,只有两种来历:从爷爷那一辈起就跟着北静王府的家生子,以及真正“身家清白”的能人。
这个“身家清白”指的是:出身寒门,又不曾与其他人家势力有过牵扯,受过恩惠。
外表让人眼前一亮,目前被水溶指派到香山庄子负责水泥生产的隋远便是“身家清白”这一类能人的代表。
至于王府里安插进来的钉子探子,哪怕混出来了点儿名堂,得个管事或者幕僚之名,实际上王府核心事务人员他们基本都沾不上边儿。
水溶思来想去,都觉得陆先生这个“戴罪”,最严重也不过是跟这些探子钉子说漏了点嘴。而目前为止王府要紧的秘密,也唯有水泥在筑墙上的强力表现。偏偏水泥陆先生完全接触不到……
水溶心里有数,但对“戴罪之身”又不是不好奇,便把陆先生又拉回椅子上,尽可能地笑容温和,“愿闻其详。”
顺便一提,不管是水溶还是本尊,都比较面瘫,他俩还心知肚明。因此对王府上下而言,“看王爷脸色行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务。
话说陆先生在求见之前,知道了那人的下落,便已经做好了“老实交代,被踹出王府”的心理准备。
这边水溶正在心里掂量:目前为止,他不差办事的也不差打架的,唯独很缺研发人员。
没办法,系统加身,他必须一往无前勇攀科技树。然而目前他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自己培育科研人才,只能从读书人里挑些现成的——具备基本科研素质和兴趣的那种。
他又迟早得反……对有潜力的读书人,尤其是陆先生这样出身书香门第,懂科研还能兼顾教学的知识分子,抱着“千金买马骨”的态度也不为过。
反正就是水溶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尽己所能为陆先生处理麻烦的时候,就听陆先生低声问道,“王爷,府上可有幕僚姓隋单名一个远字?”
水溶点了点头,心说怎么还跟隋远有关?静等陆先生自己接着往下说。
简而言之,陆先生虽然不是致使隋远断绝科举之路的真凶,但说他助纣为虐却也差不多,即使当时陆先生并非故意,但隋远不得不远走避祸,陆先生当时因为胆怯和不知所措,并非承担相应的责任,自然也没有对隋远施以援手。
陆先生也老实承认:年轻时自己又傻又怂。
陆先生与隋远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科,在一起考试之前便已然结识且很是合得来。一同中举后,学台设宴,二人更是亲热地坐在一处……陆先生特地道,“当时我们两个还说,万一被灌酒,坐得近也好相互照应。”
听到这里水溶就挺无语,在得知督学女儿在宴席上一眼瞧中隋远,便找到陆先生想他牵个线——须知当时隋远是有未婚妻的。
不过这时候寒门读书人为了前程抛弃妻子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再加上那位学台与陆家有旧,每到节庆送封信再打包点礼品的那种泛泛之交的“有旧”,陆先生当时也有点不自在,但被学台派来的管事说服了:万一隋远愿意呢,寒门士子不知有多少乐得做学台大人的乘龙快婿,自此一飞冲天。
陆先生郁闷道:“提督学政而已,他自己尚且不能一飞冲天,我当时实在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信了!”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陆先生亲自约隋远见面,约见的地方有学台女儿带人等着。而陆先生当日只知道隋远准时去了,哪里想得到学台的女儿与她哥哥一丘之貉,这兄妹素来以一起玩弄寒门士子为乐……
水溶捏了下眉心,问了句,“你得知学台儿女的真面目,没再去寻隋远的下落?”
陆先生整个人随着坦白到底,已经丧得不行,“我又羞又怕,躲在家里没脸见人。等想明白要认罪要补偿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而且学台……应是恼羞成怒,黜落不说,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革了他的功名……”
断人前程,犹如杀妻夺子,生死大仇不过如此。但是昨天隋远回府例行禀报,水溶没见他有什么不同以往之处。
隋远与陆先生若是不得见面,想必今日陆先生也不会反应这么大,亲自跑来坦诚旧事。
隋远原本就在本尊的关注名单上,水溶到来,隋远更是直接半拉身子就栽进了王府核心圈,所以全部旧事听完,水溶面无表情:非要在隋远和陆先生之中选一个的话,他肯定选隋远……这事儿真是有些为难,如何对待陆先生,他多少也要问一问隋远的感受。
眼见陆先生就差往地缝里扎下去的模样,水溶觉得得先安安他的心,“隋先生昨日回府,没跟我提起先生半句,想必他心中并不如何计较,你且宽心,究竟如何,也要问过隋先生才是。”
陆先生默默地点头,告辞时依旧显得失魂落魄。
陆先生刚出院门,水溶便招来他的首席幕僚,“去查查,隋远中举时座师是哪位。”
不多时,幕僚便归来回报,“业已过世。不过这位的嫡子娶了吴贵妃的堂妹,女儿则嫁了位闲散宗室。”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这位能捞得提督学政之职,走的是史家的门路。”
没错,说的正是金陵贾史王薛之中的史家。粗粗一算,史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