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一直教导我,女孩儿家的名节比性命都重要,这种时候,我反倒不好意思多流露出自个侥幸逃生的高兴了,只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们两个,再低头瞧瞧我身上的衣裳,咽了口口水,红着脸却不得不问:“你们脱了我的衣裳?”
凤凰鸟自知失言,也红了脸,往后再退了退,抬眼望了望他,再小声咕唧了句:“不是我脱的。”
我红着脸,一边抬头瞪着他,一边搜肠刮肚在想娘亲教我在此时应该说的是哪句话,想了半天才想起,便忙不及郑重向他道:“这位官人,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他闻言,笑了笑,我被他笑得呆了一呆,仰脸看着他,一颗心咚咚跳,却不知为何跳。哪知凤凰鸟比我还不服气,歪头从他身后向我聒噪道:“尊上既脱了你衣服,想必不脱便救不了你,就你这等姿色,帝……尊上身边随便哪个宫娥的样貌不强过你十倍百倍?”
我即便再温柔贤淑,但世间任何一个女孩子听见它这一句,心里终归有些计较,当下便把脸认真一沉。
我刚把架势摆开,尚未开口,他却向门口沉声道:“进来。”
船头两扇月洞形状的门应声而开,一个玄衣男子疾步走进来,低头将手里抱着的玉匣放在桌上,跪倒回话道:“凌渊参见尊上。”
他温声命道:“去吧。”
名叫凌渊的玄衣人便再向他拜了拜,躬身退出船舱,迅即驾了一朵祥云飞远。
我再扭头去看那只凤凰鸟,见它也像模像样地跳下地,一边还假装对我视而不见,也对他揖了一揖,毕恭毕敬地随在凌渊身后展翅而去。我望望窗外,夜色中只闻河水哗哗之声,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船行在何处,自个的包袱细软都落在即翼泽中,此时身无分文,凡事还得与他商量。
便下了榻,理一理身上的衣褶,正色向他道:“凤凰鸟虽对我无礼,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与它计较。你救了我,我本应该重谢你,但你既脱了我的衣裳,你我便扯平,谁也不欠谁,你看可好?”
他看了看我,不置可否。通常我说个什么事,爹娘若是嘴上不应,又不说不行,那便是心里应了,看他这副形容,必是也认同了我的提议,我便客客气气地抬头再问他道:“敢问你法术怎样?会不会做饭?可有婚配?”
他听了,又笑了笑,语气平淡地道:“法术平常,厨艺也平常。”
我“哦”
了一声,见他走到窗前坐下,从玉匣内取出一叠簿记样的东西,执起朱笔在灯下批阅起来。
我并未有疑,点头道:“既如此,等明日一早,还请你将船靠岸,再为我指个路,我要去青丘山一趟。”
眼看花朝节在即,爹娘并两个姐姐不止一次提起过,每年的花朝节,是三界中最隆重不过的日子,天上地下包括那些凡人,家家户户都要张灯结彩以示庆贺,届时,仙庭中的大小神仙也要齐齐聚在青丘山下的英水畔,观花会,饮琼浆。
我这次出门本是专为投名师,他既法术平平,厨艺也不济,我自然不能委屈我自个投在他门下。这样想着,不觉腹中有些饥饿,我这人有个毛病,最是经不得饿,一饿肚子就咕咕乱叫,我情知不好,赶忙伸手去按肚子,哪知还是按得有些迟了,没能按住。深更半夜,船舱内又这样静,我略微别过身去背对他,脸上红了红,却见他眼也不抬地问我:“会不会煮茶?”
烧水沏茶我还是会的,当下满口应承走到茶炉子跟前,卷起衣袖,添水加炭,很是忙活了一阵。看见红彤彤的炭火,心下灵机一动,悄悄开了月洞门,走到船舷上,但只见一条大河漆黑无比,两边水声拍岸,一时天混地沌,万籁俱寂。我屈膝坐在船头,一连念了三遍口诀才变出一根歪歪扭扭的鱼竿,将饵线撒出去。枯坐良久,不觉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发觉身子一轻,似被人抱在了臂弯中,鼻尖处却分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肉包子香气。
浑浑噩噩中,我睁开眼睛,似看见自个坐在茶炉子跟前的地上,梳着双髻,小小的脸孔略显圆润,一双杏眼,身上一件白色齐胸宽身襦裙,桃红色的一截底裙下是两只同色的绣鞋,两手抱着一个又香又软的肉包子大快朵颐,他立于船舷上吹着手里的玉笛,通红的炭火映着外面鸦黑的天色,豆大的雨点击在船舱之上,一下一下“噼啪”
作响,合着他的笛音与行船破浪之声。
炉火甚暖,我心里甚为惬意,咬一口包子,再喝一口滚烫的热茶,只觉自个长到五百岁,即便是在休与山上也未必有如此安心惬意过,也就不大计较包子皮的厚薄。约莫吃到第五个包子时,忽觉船身猛地一斜,门窗顿时洞
开,漆黑的浪头席卷而至,耳边的笛音却是停了,我才晃悠悠地起身,脚下一滑,似只眨了下眼的工夫,身子不由自主跌坐在舱外,再差半步便掉进了河里。他站在船舷上,朝我伸出一只长臂道:“过来。”
我脸上红了红,坐在地上没动,向他好心建议道:“你法术不高,这风浪又甚大,不如你先将船靠岸,我既吃了你好些肉包子,自然会带你一同上岸。”
因怕他不信,便抬头再宽慰他道:“你不用怕,我天生会凫水,只第一次乘船略有些晕,倒也无碍。”
才夸完口,不想船身叫巨浪一激,转瞬成一只离弦的箭,再往上凌空一跃,我顿时被抛到半空,好在叫他及时伸手接住,揽入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