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一行将大将军项燕送往淮南,在此之前,项府的女眷已经先期到达了这里。李鹤将大将军安顿妥贴,便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返回了黔中。
项燕知道李鹤归心似箭,他的心里,非常清楚李鹤回到黔中将要面对的棘手局面,也就没作过多挽留,只是殷殷嘱托李鹤,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善待项智母子,便放他们西去了。
再回黔中,时令已经是六月底,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风尘仆仆的李鹤一行,并没有在城内停留,而是于傍晚时分,悄然穿城而过,出南门,直奔西河而去。
在盖子揭开以前,李鹤必须安抚好项智的情绪,他非常希望项智能够理解自己暂时的难处。
当李鹤众人到达西河古村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
已经熟睡的项智被一阵急剧的敲门声惊醒,当一身风尘的李鹤,被念儿引进卧室时,睡眼惺忪的项智,看着李鹤满脸灿烂的笑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项智嘤咛一声,一头扎进李鹤的怀里,伏在李鹤宽阔的胸膛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李鹤炸着双手,“呵呵”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哭什么嘛,不哭不哭,赶紧弄点水给我洗澡,我这身上都要长毛了。”
项智破涕为笑,抬起头,鼻子嗅了嗅,说道:“是咧,你这身上的味道是很难闻,念儿快准备热水,给公子沐浴。”
念儿应声而去。
项智解下李鹤身后的背囊,打开,背囊里有几件李鹤的换洗衣物,项智挨个闻了闻,笑着问:“你这是干净衣物?”
“是啊,怎么了?”李鹤点点头。
项智“扑哧”一声,又笑了,语声娇憨,说道:“夫君啊,你来闻闻,这都成什么味儿了,还能穿吗?”
李鹤挠了挠头,笑着说道:“这小半年下来,纵横几千里地,能填饱肚子就已然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讲究这些。”
项智一听,眼圈泛红,盈盈下拜,说道:“夫君,为了项智,苦了你了。”
李鹤赶紧扶起项智,说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咋还当真了呢。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辛苦算什么,你我夫妻一体,哪来的这么多客套。”
一句“夫妻一体”,让项智看向李鹤的双目,陡然涌出晶莹的泪花,在项智看来,这四个字,是上苍对自己前半生最好的赏赐,为了这四个字,往后余生,即便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李鹤不解项智因何感伤,连忙抬手去替她擦拭眼泪,项智这时才看到李鹤包着纱巾的左手,连忙抓起一看,只见那纱巾已经肮脏不堪,早就失去了原来的本色。
“夫君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项智边说着边解开已经变得灰黑的纱巾,一边解,一边唠叨着:“男人就是粗心,这纱巾都脏成这样了,怎不换一换呢?连这点工夫都没有吗?”
等到完全解开纱巾,项智低头一看,见那掌心的伤口,并没有完全长拢,狭长的口子,连着五指,斜贯向上,伤口边缘,粉红色的肌肉还在向两侧翻开,里面泛着黑色,掌心还是有些红肿。
李鹤见项智又要哭,连忙说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这已经快好了,不碍事的。”
项智转身,找出一块雪白的纱巾,在屋角的铜盆里蘸了清水,将李鹤扶到塌前的锦墩上坐下,蹲下身子,抓着李鹤的手,细细地擦拭起来。
“项智,你怎么不问问大将军的情况?”
李鹤此问,旨在转移项智的注意力,免得她又哭哭啼啼。
项智没抬头,一面小心地擦拭着伤口,一面幽幽说道:“夫君既然安全归来,父亲能有什么情况?”
李鹤便将涡水之战的情况,简单地向项智介绍了一番。
当听到李鹤身背着父亲,徒手抓剑时,项智再也忍不住哀痛,身体颤抖着,伏在李鹤怀里,放声大哭。
李鹤一见此景,深悔自己多嘴,说这些干什么嘛,徒惹烦恼。
这时,猴子探头探脑走了进来,一见这个场面,尴尬地立在当场,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李鹤“呵呵”笑着,拍了拍项智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无端惹猴子耻笑呢。”
猴子连忙拱手,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你们继续。我奉郭老亭长之命,前来给公子送几件换洗衣物,郭老亭长说了,今天太晚了,他就不来打扰你们团聚了,明天,他设宴为公子接风。”
说完,放下手中的衣物,拱拱手走了。
项智低垂着头,试着眼泪。
“大将军经此一役,看来是彻底心冷,已然解甲归田了。”李鹤说道:“我观大将军,虽然心情很差,但身体尚健,项智当可放心。”
项智点点头,说道:“项智明白,在家时,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项氏祖上,历代为将,多数战死沙场。像父亲这样,虽然满心不甘,但若能终老田园,当不失一个好的归宿,在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看来,这个结果是最圆满的了,我除了满心欢喜,哪里还会有半点担心?”
李鹤沉沉说道:“大将军一生,戎马倥偬,为保大楚,餐风露宿,殚精竭虑,承受着非于常人的压力,即便经此大败,相信在大多数楚人心中,仍然足以称得上英雄。”
“况且,此次失败,乃是楚国内政沉疴已久的必然结果。此次李鹤到了军中,才知道大将军平素指挥作战,受到来自于王庭之上的掣肘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