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中,作为天子昌明圣贤,作为兄长兄慈弟孝,是何等的完美,是怎样的一片太平盛世任,谁说了都是一段锦绣佳话。
然则,锦绣也是一针针织就,扎在指尖的疼,扎在心上滴下殷虹的血,却不足为外人道。
允之负手立于树下,仰望璀璨星空,想着这是暴风雪来之前的宁静还是暴风雨过后的晴朗,有许久未见这璀璨的星汉了?
在步步为营的皇族,在繁杂又热闹的都城,眼里看到的都是趋炎附势的繁花似锦假象,或隐藏在谄媚笑意后的杀机,不敢有一刻的松懈,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何来心思看这浩瀚的星空。
有雪化之后滴滴答答坠落地面的水滴,在空中形成宝石般耀眼的光华,使出最后的力量努力攀附树梢不肯坠落,但终究跌落地上迅速消失不见。
那稍纵即逝的短暂美丽令允之想到了死去的大哥,不愿意唤他大皇兄,更不愿似别人一样唤他前太子,在允之心里,那是自己的大哥,和普通人家的大哥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关心,一样的疼爱。
皇家总也少不了争权弄势的戏码,历朝历代皆是如此,那些父子相争的,那些手足相残的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津津乐道的见闻,而作为皇族人,自小看见那些残忍的冷血的人们,甘苦自知。
那,那个幼时会用手抚摸他头的大哥,那个总是在他闯祸时为他挺身而出的大哥,为何会突然暴毙?
总记得父皇在时对大哥的称赞,说宅心仁厚心怀天下的人最有帝王之气,虚心纳谏励精图治的人最有将相之风,那时的大哥,意气风发的模样令日月都逊色。
可是,被立为太子之后,大哥便如陷沼泽,稍稍一动弹便会殒命,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步步深陷杀机,也不愿上演曹植家的那些惨剧,无故连累了旁人。
终究是太过善良,相信骨肉手足,最终落得个暴毙身亡的惨烈下场,对外是说痰迷心窍,可是允之深深知道其中的奥秘,却什么也不能说,去的已经逝去,留下来的能够自保已是万幸,再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们纠缠,只会作茧自缚。
如今大皇兄已死,二皇兄当了皇帝,密令他来调查三皇兄勾结倭寇意图谋反的事情,父亲一共就只有四个儿子,在天上看到这样的结局,不知作何感想?
皇族的斗争历来惨烈,人命于他们不过是棋子,用得着的时候珍而重之;如果无用,就会毫不犹豫地丢弃。
想着大皇兄在时,二皇兄和三皇兄是何等亲密,彼时的允之还年幼,不知人情世故,并不知道为了对抗深得父亲疼爱,得大臣赞赏的太子,只有结盟才能有足够力量。
允之负手想着这些,仿佛有千万斤压在他心上,使他喘不过气来,此刻的他多么想大声呼喊,以此消除心中的烦闷,但是,多年的恩怨斗争使得他愈发沉默,只有沉默才不会说错话;只有什么都不做才不会做错事。
想着自己以前以眠花宿柳做盾牌,以玩物丧志做掩护,才得以顺利长大,否则,怎么又怎么能把命留到今天。
皇帝是二哥,谋反的是三哥,如今证据都在手中了,为何他会如此难过?
这一次脱去伪装为皇帝除去三哥,那么接下来又会怎么样?
莫语走进院子,就看到允之负手站在树下,抬头看向叶尖低落的雪水,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微微仰着头,皱着眉的样子,周身上下散发出独特的高贵气质,却又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这样出色的男子,怕只要是怀春的少女都会爱上把?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与他有纠缠不清的恩怨?如果没有华哥哥,也许真的会爱上他,但是,没有如果,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假设的想法只会搅乱心湖,吹皱一池春水,于现实则毫无意义。
这几日,允之和莫言莫语都各怀心事,说出口的,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那些尴尬,那些伤心都被深深掩埋。
不是没看到姐姐的伤心和对允之的躲避,也不是没看到允之追随姐姐的目光和被马上理智拉回后的失落。
莫语顿了顿,似乎在厘清自己的想法,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走到允之面前。
允之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待莫语走到跟前才发现她的到来。看着莫语的面容,心里不由自主想到的却是莫言。
那个小女人最近似乎是为了避嫌,总是躲着自己,像是要把他让给妹妹一般——他可不是物品,如何能转让。
但是面对莫语,那些内疚自责,和曾经对彭林华的允诺又涌上心头。
进退两难,得来的都是伤心与落寞。
莫语行礼,缓缓抬头,正对上允之漆黑的眸,他专注地看着她,在等她说话,却不知道那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潭,几乎把莫语刚刚鼓起的勇气吞没。
莫语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异常不安地绞着手上的帕子,帕子在她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缠紧,松开,然后再缠紧…
允之并不着急,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瞧着她,看着她的踌躇。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莫语柔声对允之说:“请王爷不必费心我的事,华哥哥的话也不必挂在心上,王爷与姐姐早已情定我是知道的,断然不会让王爷为难。”
允之没有料到莫语会这样说,什么叫不会让他为难?又想起王小姐义无反顾撞向墙的画面,他低沉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