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暮直到临死,才知道宁折便是故人宁风之子。
说是故人,不如说是“仇人”
他做这个定国大将军已经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似乎从佑熙国开国以来,他便已经是大将军了,而宁风中年得志,一举考中了武科状元,便投到自己的门下。
宁风一表人才,有征战沙场,指点江山之才。景暮甚是惜才,自然对他委以重用。
景暮一直记得,数十年前宁风和自己南征北战,征讨四方的那段日子。
然而最后的那场战役,景暮毕生难忘,要不是他听从了奸宦孽臣的谗言,又怎会犯下糊涂,弃了那边疆数万之人。
自那次以后,景暮便终日惶惶,一日不得安宁,因此,定国将军府的祠堂,总是常亮着一盏明灯。
就像那漆黑的漫漫长夜里,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老夫人曾问他,为什么要在祠堂里亮起这盏灯。
景暮常常流着泪忏悔道,“因为在我心里,一直愧对着一个人。”
可他是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国大将军,他又怎么能去向将士和百姓们承认自己的错误。
宁折淡淡的看着他,表情淡漠的似无情无爱,宛如下到凡尘的神祗,与世俗格格不入。
景暮满面泪痕,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口。
“为什么那样做?”宁折垂下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修剪齐整的指甲粉贝晶亮,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指腹柔软剔透。
分明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此时此刻却沾满了景暮的鲜血,像极了索命的修罗。
“原来直到现在你也不知悔改。”宁折明白了,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悸的淡漠。
清冷惨淡的月光透过占卜阁镂空的檀木窗,落在宁折脸上,似是谪仙临世,却萦绕着毁灭般的杀气。
老将军老泪纵横,身心俱损,早就没了存活的yù_wàng,紧闭双眼任凭宰割的倒在地上,任凭宁折肆意的吸取着他的魂魄。
只是宁折转瞬即逝间,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觉乱了心绪,慌乱的喊道,“澈,是你吗?”
瘫倒在地上的景暮倏然睁开了双眼。
“是我,阿折。”片刻后,那般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响起,回音萦萦绕绕的响彻在占卜阁里。
宁折也不再顾得上景暮,慌忙的回首寻觅那声音的出处。
只见身后的黑衣少年傲然而立,深紫色的明亮眸子里幽深似谷,璨然一笑令日月容光失色,薄唇轻启,修长如玉的手挥了挥。
“林衍?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景暮愣愣的看着北堂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觉讽刺的大笑起来,随后便彻彻底底的晕死过去。
看了眼浑身抽搐的景暮,也不顾宁折好奇的目光,北堂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开始念动那晦涩难懂的咒语。
如若知情人听了,便会发现这就是祈福典礼上四大世家所念之语。
一道古老神秘的阵法自他身下缓缓铺开,散出微微红光。
一瞬间血光冲天,一朵朵妖异的曼陀罗花悄然在阵中绽放。
血液便从北堂澈的伤口处不断流出,扭曲着蠕动起来,慢慢被那朵朵鲜花吸收殆尽。
魅生是邪非善,因此不算是神脉,却也比神脉更加的强大。
“魅生的血液可使人死而复生,筋骨可造就神器,神魂能渡人长生。”北堂澈看着宁折,娓娓道来。
宁折却道,“那我体内拥有你的一丝魂魄,可是也拥有同样的能力?”
北堂澈眉眼冷沉,望着他脚下慢慢汇聚的鲜血,“自然,不过此术伤身,更损心性,阿折可不要轻易尝试。”
而地上的景柯依旧昏厥着,要不是阳魅的力量,他这条命,或许也早就没了。
北堂澈突然的想到了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什么,却是道,“阿折可愿吸纳他的力量,去当阳魅?”
只是杀父之仇已报,他宁折要这棘手的阳魅力量做什么呢。
“澈,阿折并不想当阳魅。”宁折摇摇头,歉意的看着他。
北堂澈莞尔,也不逼他,“那你去哪里呢,这天大地大,可有你容身的地方?”
“我”
“左右阿折愿意,便跟了我吧。”
一日后的定国将军府。
“都滚,都滚出去!”景离痛哭流涕的蹲在地上,已然没了当初那爽朗桀骜的模样,身边的侍女们也都惨白着脸,低声抽噎着。
家中的顶梁柱定国老将军被人抽去了魂魄,唯一的儿子景柯也昏迷不醒。
北堂澈和宁折站在屋檐上,阖眼蹙眉听着入秋的飒飒风声,以及那将军府的阵阵哭闹。
“澈”
宁折微微扭头,声音微有悲凉。
北堂澈伫立在风中,凌乱的黑色长发随风招展,他闭着眼,俊眉轻蹙。
“怎么了”他魅惑暗哑的嗓音,此时此刻却是毫无温度。
“定国将军府的家眷该怎么办?”宁折淡淡的问道,但下一刻他又吞吐的欲要出声“她们”
北堂澈缓缓睁开阖着的眼帘,瞥了宁折一眼“怎么?”
“是不是也该要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将士偿命?”
宁折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心狠手辣。
经历了内心许久的挣扎,像是有什么从他的灵魂里分割出来一般,北堂澈淡淡道,“该杀。”
其他人虽然无辜,可定国将军府一日不灭,皇位便一日岌岌可危。
宁折长眸微眯,久久不说话,北堂澈只得喟然一叹。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