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语气之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可仔细瞧时,他眼底却没有多少忧虑之色,孟南珺这下也琢磨出他的意思了,敢情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有求于眼前人,其实后者早在让她前来一叙时心中就有了算计。
“说来也不怕长老笑话,晚辈之所以想要问清徐家大小姐的死因,是因为晚辈有朋友牵涉其中,那人对晚辈而言十分重要,所以就算晚辈自身才识浅薄,也想尽力救她于水火之中。这都是晚辈的分内之事。”
孟南珺说的不算假话,毕竟她心中确实是如此作想,可长老又怎会不明白她是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却执意要装傻?当即失笑着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也多了几分直接。
“世间妖魔鬼怪何其之多,皇都更是藏污纳垢,连带着人心也越来越污浊不堪。孟家尚还兴盛时,倒也能为皇室稍稍分忧,心怀恶念者也不敢多有造次,可这些年来孟家势危,更是大有撒手不管的意思,皇都中眼看着风雨欲来,这才是让老衲觉得有心无力的最大原因。”
听到此处,孟南珺倒也没有多少动容,甚至隐隐还觉得有些好笑,说话更没有之前客气。
“长老自己也说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孟家如今连在皇都之中生存尚且不易,哪有那个闲功夫去管自身安危以外的事情?这要是一不小心惹上个有钱或有势的,指不定还要受一番打击报复。”孟南珺从来也都不是个能吃亏的,即便此时面对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老,有些话她也没能憋回去。
“孟家上一次遣散家仆的时候,爹便与我说过一句话,要想牛耕地,又不给牛吃草,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即便那些家仆受过孟家不少恩惠,那也同样是一个道理。长老让咱们孟家为大祁分忧,且不说如今的孟家有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是有,十年来皇家没有慰问过一句,甚至还无端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谁也不曾知会一声,圣旨就送到家里来了,这又要人如何不心寒?”
这番话藏在孟南珺心里其实有段时间了,今日翻出来倒了个干净,她心里也顺畅不少,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长老那边却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定南侯年少成名,地位显赫,大祁不知多少女子盼着能嫁他为妻,老衲以为你会很满意这门婚事。毕竟当初送桃叶表明心意的是你,说嫁给定南候实乃福气的也是你。”
孟南珺现在就怕旁人提起自己在茶楼里头犯蠢的事迹,登时有些咬牙切齿,然而一想到三月三自己与定南侯之间的传闻,底气立刻就足了几分,撇了撇嘴就回了过去。
“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尚且不管我婚配如何,却有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左右了我人生的一件大事,岂能满意?边疆离皇都相距甚远,走一趟少说也要月余,就算定南侯前脚刚同意了这门婚事,后脚就返回边疆遇害,这时间也对不上,我可不信长老就没有任何疑心。”
“你说的倒也在理。”长老又转起了他的佛珠来,只是这次一下一下极为缓慢,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又像是已经入定一般。
案上才换的香已经烧到了底,袅袅檀香也渐渐断去,最后还是孟南珺先败下阵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起身道:“长老既无事与晚辈多说,那晚辈就不在此久留了。”
长老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明明轻缓,看在孟南珺眼中却颇有几分老奸巨猾的样子。
“你嫌老衲没诚意,未将你们孟家放在眼中,可又是否想过老衲凭什么重视孟家?”
孟南珺一怔,可她到底不是无知,很快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孟家为大祁皇室效力,是忠诚,亦是依附自家谋求庇荫与声名,倘若有一日孟家无法满足皇室的期许,被放弃也是情理之中,孟家便是走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那如果孟家兴盛如初,又能否得到长老的重视。”孟南珺问道。
小香炉中最后一点光亮散尽,却因是白日显得那般微不可察。
“那是自然。”长老回她。
随徐晚舟来时已是下午,而等到离开木华寺,已是日渐西斜,天边晚霞如同熊熊烈火一般侵蚀过境,却让孟南珺心情大好。
“小姐可让婢子好等。”梨书正坐在木华寺门口百无聊赖地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瞥到自家小姐靠近之时便迎了上去,“可曾打听到什么了?”
孟南珺却没说话,等到下山有一段了才道:“徐晚舟常来见的那位长老说,让我去城郊的青溪暮园看看,指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一听墓园,梨书那点跃跃欲试的心思立马便消了下去,孟南珺一瞧她面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无奈对她说道:“你若是真的害怕不妨先回府,我自己前去便可。”
梨书虽知孟南珺对她极好,两人甚至到了情同姐妹的地步,可她心里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绝对没有让主子只身犯险的道理。
思及此处,梨书咬咬牙也就下定了决心,只是在答应之后还是免不了四处搜寻一番高蘩的踪影,见他仍是冷着一张脸跟在她们身后,当即心中也安稳几分。
从山顶走下来,一般人估计也累的不轻,因此山脚下总是有守在此处的车夫,三人刚一站定,还未去找,就有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噔噔跑了过来。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三位下山也颇费脚力,不如租辆马车,也好尽快赶回府上。”
孟南珺今日是来见徐晚舟的,穿戴自然是一应往富家公子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