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平常,萧敏定是要好生管教管教他的这份口无遮拦的,可眼下,萧邃再如何打趣,也激不起她半点斗志了。
萧邃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反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到她手里的书信上时,他找到了让她深夜难眠的源头。
“姐夫来信了?”
萧敏摇摇头。
萧邃微微松了一口气。
日前,他领兵同赵非衣相遇雾华陵,苦战月余,大败,且重伤。
未免萧逐趁此机会对楚王府不利,在萧邃不省人事之际,其心腹近臣、奉极郡公顾子献便全权做主,对其重伤之讯秘而不宣,并暗中遣派弟弟顾子珺,领亲兵护送楚王殿下赴袭常城沈府、荣宣长公主处养伤。
顾子献在军中封锁了帅帐,严令不准任何人进出,对外只说楚王殿下需要独自研究对敌之策,不可受任何干扰。军中因此人心浮动,一时间流言纷纷。
就在萧邃养伤期间,周军势盛,前线接连溃败,漫说顾子献,便是相韬等人所部,亦是一日胜过一日的艰难。无奈,荣宣驸马、崇峻侯沈确只得奉妻命赶赴前线,以楚王名义藏身于帐中,暗中统战。
至今,沈确已去了大半个月了。前线战况稍见缓和,萧邃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不幸的消息传回来。
“前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萧敏拿了席盖毯来,给他盖在腿上。她这阵子一对上萧邃,脸色就不大好,总是苦大仇深的,但动作却很小心。
萧邃任由她像照顾无法自理的孩子一般照顾自己,在她走开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萧敏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一元先生的话我都有听,天天按时服药,好生将养,姐,你别担心,再过几日我就好了。”他仰头看着她,十分确定地告诉她:“再过几日,我就能回去,把姐夫换下来了。”
萧敏默了片刻,随即忽然抬起手,在他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
“你想都别想!”她忿忿道:“他在营中,至少还有个不敢露面的忌惮,只能日日躲在帐中运筹,大军不全军覆没,他便不会出事。可你要回去了,便是还要拿着刀剑去同那姓赵的拼命去!”
说话间,她找准他肩头的一处浅伤,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萧邃当即变了变脸色。
“嘶——!”
萧敏舒坦了,坐到一旁,冷笑道:“呵,就你如今这副死样子,拼命……上赶子给人家送命吧!”
萧邃叹了口气,一边揉肩,一边感慨:“您这张嘴啊!真难为姐夫这些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两人拌了几句嘴,室中又渐渐安静了下来。萧邃再度看向被她放在小案上的那封信,问道:“哪来的信啊?”
“……尘都。”
萧敏看了看他,又看向那皱巴巴的书信,好半天,才又说:“长秋宫。”
她清楚地注意到,长秋宫这三个字,让萧邃微微变了目光。
萧敏想说点什么,可又全然不知可以说什么,索性直接将书信推给了萧邃。
萧邃停顿了片刻,才伸出手去,将那封信拿了起来。
素白的信纸上,是他最熟悉的笔体,即便被团得发皱,也丝毫不影响那笔锋的俊俏。
自从悔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她的字了。
不算长一封信,足够他顷刻之间,一目十行地看完,可等他将目光从信上移开时,已是一盏茶以后了。
“都找到您这儿来了……”他笑了笑,思忖片刻,问萧敏:“她担心什么?”
萧敏挑眉,反问:“你希望她担心什么?”
瑶卮的这封信,言简意赅,从头到尾只同她交代了一件事,那便是希望她这个做表姐的帮忙,弄清楚眼下萧邃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她担心什么……萧敏不大敢知道萧邃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是在期待自己说一句,裴瑶卮是在担心他吗?
萧邃也没有回答萧敏的话。
半晌,萧敏低低一叹,道:“邃儿,帝宫中近来不太平。蘅蘅信里虽然没提自己的处境,但我听说,她的处境不大好。”
萧邃笑了,“她趁萧逐在病中时,起用我为帅,如今萧逐病好了,我却吃了败仗……她的处境怎么会好。”他看向萧敏,轻挑眉目,颔首道:“可想而知。”
不止这些。她的不好,不只是因为国事,还因为……
萧敏满心的忧切,却没再深说什么。
纤长的手指点在案上的书信上,萧敏犹疑道:“有关你不露面的事……”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萧邃淡淡地打断了。
他说:“告诉她吧。”
“……什么?”
萧敏有些难以置信。
她白日里收到瑶卮的这封信,将这信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一块烫手山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瑶卮真相——这并非是因为她不信任裴瑶卮,而是因为,她不觉得萧邃会信任她。
“真相。”萧邃慢声道:“告诉她,我重伤,几近不保,告诉她我现而今就藏在沈府养伤。”
“邃儿……”萧敏眉头紧皱,沉吟半天,才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
萧邃浅笑颔首,目光再度落在那人的信上——
“她能力排众议给我这份信任,她当然值得我一句实话。”
他说:“阿姐,告诉她吧。”
十余日后,荣宣长公主以贺皇后千秋节为由,派了乳母公孙夫人,送贺礼入京,觐见长秋宫。
“千秋节?”裴瑶卮见到公孙夫人,欢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