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夫人将这长秋宫环视一遍,立在那儿神情肃穆,却无意与她玩笑。
“娘娘堂堂中宫,竟为流言所扰,困于一室之内,实在荒谬至极!”
公孙夫人原是先帝德孝皇后的侍女、裴氏一族的家生奴婢,年纪稍长时,得了德孝皇后的恩典,嫁人成婚,后来,又在皇后诞下了荣宣公主之后,再度回宫,成为公主的乳母。
荣宣长公主乃是先帝与德孝后唯一存世的女儿,身尊位贵,自不必说。公孙夫人得先帝与元后看重,在宫中地位不浅,哪怕是追随长公主赴南境日久,一时归来,却也威严不减。
裴瑶卮怕听教训,忙着与她打哈哈,三两句话强扭话锋,问道:“对了,表姐特意派了您过来,想必是我相托之事有了眉目?”
公孙夫人明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敢耽误正事,紧着便将萧敏所嘱咐的话都与她说了。
“他在表姐那里?”裴瑶卮有些意外,可细想想,却又好像没什么可意外的。
重伤的话……对萧邃而言,秘而不宣,确实是利大于弊的。对周战场又在东南,去沈府养伤,倒也合情合理……
公孙夫人道:“楚王殿下伤重,若非那位一元先生及时赶来,恐怕……”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将沈确秘密赴前线统战等事,徐徐与她道来。
裴瑶卮沉默了好一会儿。
“萧……”一个她自觉不该问的问题,到了,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楚王的伤,怎么样了?”
公孙夫人望着她,眼中带着母亲般的安慰,和一些难言的意味,最后只告诉她:“会好的。”
裴瑶卮木然地点了点头,不知有几分相信。
“前线……”
公孙夫人道:“楚王殿下说,请您放心。”
裴瑶卮一愣,“……他说的?”
不是荣宣公主说,而是……楚王殿下说?
公孙夫人一怔,半晌,她领会到她这一问的含义,慢慢点了下头。
既知道了萧邃在萧敏那里,裴瑶卮悬在南境的心,便放下了不少。而公孙夫人这一来,显然在宫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后妃们都说,这八成是荣宣长公主听说了皇后在宫中的遭遇,方才特地派了心腹来,给皇后娘娘撑腰的。甚至是萧逐,在公孙夫人住进长秋宫偏殿之后,也都特意抽空过来了一趟。
“夫人此来,正好也帮朕劝劝皇后。”
长秋宫暖阁中,萧逐与裴瑶卮分坐在罗汉榻两边,公孙夫人赐座皇后下首,萧逐说话间,将目光转向裴瑶卮,半真半假地同公孙夫人抱怨:“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总为着丁点的事儿与朕置气,如今更是连宫门都不肯出了,哪有这样做一国之母的!”
裴瑶卮脸上挂着毫无波澜的微笑,心道:喜欢哪样的,找去啊,谁拦你了。
公孙夫人携着肃穆端庄的目光,将这夫妻二人来回打量了两圈后,忽然开口,同皇后娘娘道:“娘娘,陛下说得没错。”
此话一出,两人皆有些意外,裴瑶卮挑眉朝她看去。
公孙夫人稳稳地一拂衣摆,接着道:“您是正宫元嫡、是咱们大梁正正经经的主子,那些不长眼的贱妾若有不敬,托出宫门,乱棍打死也就是了,娘娘无谓因此与陛下置气。”
果然。
裴瑶卮微微一笑,意料之中般的点了下头。
萧逐脸色微变,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公孙夫人又道:“昔年德孝皇后在世时,便是太仁善了,对那起子犯上不敬的东西,常有宽纵,殊不知,瞎了心的玩意儿,又哪里懂得何为感激?得了赦,背后倒还要笑话做主子的胆小懦弱。奴婢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若非先帝爱重长秋,愿以雷霆手段惩治庶妾、震慑后宫、护着皇后,那皇后娘娘的一怀良善,还不知要让她受多少委屈呢!”
说着,她面带笑意,看向萧逐,恭敬地问:“陛下,您觉得呢?”
萧逐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
他浅浅一笑,颔首道:“夫人的话,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