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入了建隆元年三月。
自从正月底的时候,钱惟昱虚与委蛇接受了北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头衔,并且开始以“守备东南、清靖地方”为借口制定扩军计划,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若是按照往常的扩军招募规划。要想筹集数万人的大军,却不依赖强行拉壮丁之类不人道却高效地手段的话;那么单单凭借以钱粮军饷引诱百姓从军吃粮,无疑是一件见效比较慢的事情。但是同样一件事情,挪到了吴越国的国情之下,却显得水到渠成。
吴越国已经有一批成熟的、有过多年工程兵经验的穷苦失地人口,在政府雇佣的环境下服役数年,纵然这些人还没有精湛的军事技艺,却至少已经有了不错的体格和纪律性,犹如一张白纸的军事素质正好避免了染上老兵油子的痞气油滑,适合灌输新的军事素养。
杭州、越州都是富庶繁华之地,人有钱了自然会胆怯惜命,不复好勇斗狠之态,所以吴越国新扩军的基地便设在了南边一些的偏僻山区小县。最终,钱惟昱挑中的新军练兵基地就设在了越州南部临近婺州的山区县城诸暨。
这座小县原本也就不到两万户的民户,自从大王规划新军之后,几乎成为了一个大工地,原本缺乏开发的山区坡地都被开出来,略微平整后成为一片片的营地,外围的奢侈物资自然是绝对不会流入这里的,而军械粮秣、衣甲布匹倒是供给不缺,全靠政府采购支持。
……
吴良和自己手下的一干弟兄们,跟着从撩浅军调来的其他一批人马,浑浑噩噩地在诸暨城北大营外取齐、验明身份,随后被安排到了一个夯土坯子的新屋内住下,便算是有了一个“亲从都新丁”的身份了。来之前,他们原本是在严州的“千岛湖”政府工程上干活修筑水坝堤防,接到命令后便靠着两条腿、几袋干粮,自行徒步行军了七八天赶来这越州、婺州交界的诸暨大营。
这两年“千岛湖”的工程也已经完成了七八成的量了,政府投入的“撩浅军”、“发丘营”等工程兵部队,乃至临时雇佣劳工也逐渐少了下来,正好有大量的富余劳动力往军队里投入。
这里的营房也就是夯土架了个木架子顶,下头大通铺,比起帐篷宿营唯一好处就是有了土墙,外加挖了排水壕沟罢了。毕竟是要常年住着的,若是完全和野外宿营相若,住久了就容易出流行传染病了。当下吴良正在拾掇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铺盖行礼,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过来悄悄问道:
“吴头儿,话说为啥子是俺们这些人被拉来从军呢,吴头儿你当初在撩浅军好歹还管百来号人,如今来了这儿只得一个什将。真是不值啊。”
吴良抬头一看,却是和自己一起被征发来当大头兵的梁满仓,原本在撩浅军里是自己手下一个工程兵的队正,年轻,有眼色,又肯卖力气,这才在年纪小小的情况下就当上了队正。只可惜,如今被征发到亲从都里当兵后,就直接一撸到底从大头兵做起了,怪道是心有怨言。吴良放下行李,一拳头轻轻砸在梁满仓肩膀上,教训道:
“虽说降了级,这亲从都可是大王嫡系;当个大头兵军饷比原来在撩浅军里扛力气活当个队长还钱多,还不美得你!这亲从都扩军后的军官,听说大多也都是当初‘镇海新军’时候就跟着大王出生入死六七年了的老兄弟提拔起来当的,咱这些刀头上打滚的资历都没有的,能够要你花几年时间刮练,便是不错的了。
某从家父那里听来,这次从撩浅军发丘营选人从军,也是一来看力气、纪律,二来看年纪。身体底子不行的不要;年纪过了二十五岁的,除了个别有潜力当军官平调的,其他基本都不要;大部分人普遍也就二十岁以下,最小的还有十四五岁的——就算此前只在撩浅军里扛了一两年活儿的,如今若是十四岁,那还不得十二岁就出来挣命糊口的苦哈哈了。”
梁满仓被吴良这么一说,便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没口子称道:“要我说呢,原来都是要年轻力壮的。年纪小的人,有几个和吴头儿这般二十不到就当到管着百来人的地位的。原本都只是苦哈哈,自然是没什么怨言了。”
吴良被梁满仓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接口——他之所以能二十岁不到就在撩浅军内管上百人,也是因为他爹吴良是撩浅军内一个都虞侯,当初用火药炸山修水利、乃至去日本开银山都是立了功的,大王恩典,准父荫让儿子额外提拔一级。加上吴良自己也身强力壮又有点小组织能耐,才在一年多前做到相当于撩浅军‘都头’的程度。除了这些少数人之外,大部分此番调来亲从都当兵的都是从最底的基层做起。
略微停顿了一下,吴良寻个话头岔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道此番多招募少年人从军多是为了年富力强么?听说还要全军都一边操练战技战法,一边使人教授读书认字呢,虽然不曾要求人人都当秀才,至少当兵的也要读《千字文》识上千儿八百字的、懂得日常战技的排练所需和新式器械的操练。年纪大的人,再从头读书识字就慢了。”
“啥?当兵还要识字?这是哪门子道理?普天之下也不曾听说过啊。”
“小声点儿!不然你以为家父干嘛让某来这里。所谓识字也不求多,无非是更好地操练所需,顺带着教一些忠君爱国,为大元帅效死的道理罢了。这事儿不好多说,大略知道就是了,朝廷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