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病痛中，宁如杉心里却越发清晰了，当初喝下那两碗茶时，她就渐渐领悟过来，慧湛大师曾经给的“还原”二字，便是要自己把这历史，一点一点捏成它该成的样子。
沈信对宁皇后的感情，未必有“为她孤寂终身”那样深，所以对崔承与苏然的痛恨，也未必与那么深，宁如杉再度穿到这小丫头片子身上，就是为了让双方的矛盾激化。
如果她不出现，沈信也许会记挂着宁皇后的救命之恩，然后娶了旁人。
如果她没在沈信身边，沈信眼下可能已经为了护着父亲，饮下毒药。
如果沈信不知道宁皇后的死因，也不会萌生出要推翻这个王朝的恨意。
不论是哪条路，历史都会被改写。
刚穿到这小丫头身上时，宁如杉想过关于“还原”的各种意思，到得这时，她已经明白，原来她回来的功效，便是“还原历史”。
这一天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马车的颠簸中，太阳渐渐西斜，冬天天黑得快，不一会儿夜色就笼住了整座山，温度更低，不一会儿竟然飘起了细碎而温柔的小雪花。
沈信赶了一阵子路，勒住马，回过身打起马车帘子，道：“喜月，还撑得住吗？我们赶夜路回去，再过半个时辰，绕过这片山头，就能到王府了。”
宁如杉却不应他。
不是她不想应，身上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只余无尽的痛苦折磨着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头。
她努力想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是被猎人放下的扑兽夹夹住的兽，挣扎了三四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沈信慌了，上了马车，将她抱在怀中，尽量让自己声音稳一点，“喜月，喜月，你怎么样？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宁如杉在他的呼喊声中，神智稍稍清楚了些，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盯着旁边的小锦盒。
这盒子里装着能让人舒服些的丸药，一直放在宁如杉身旁，沈信嘱咐了，难受的时候就吃一个，之前她尚且有力气去完成这件事，但这一次毒发来势汹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那里。
沈信赶紧服侍着她喝水吞了丸药，过了一会儿，宁如杉的情形好了些，她虚弱地道：“外面下雪了？感觉比前几日更冷。”
沈信应声，“是下雪了，不过山道还能走。”言罢，他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把宁如杉紧紧裹住。
里面还有他的体温，一下就舒服了许多，宁如杉却柔弱地说：“胡闹，世子还要赶车，外面自然比车里冷，世子还是把大氅自己穿着。”
沈信摇了摇头，心里有感应似的，把她抱得更紧。
宁如杉见他拒绝，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这个，只是神往地看向远方，“今天元宵，城里该有灯会。”
沈信赶紧道：“是，南安王府这会儿一定张灯结彩热闹得很，母亲要是这些日子好些了，应该也亲手制了花灯，到时候往你屋里放一个。等你完全好了，我每年都带你逛灯会。”
宁如杉却抬起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