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早晨,县城里走来了一个中年人,一袭长衫,一把雨伞。风尘仆仆。中年人在客栈里住下来,然后在县城所有的十字路口张贴布告:“大量收购牛角,价格从优。”一对牛角的价格,比一张牛皮的价格还高。牛皮可以做成绳子,可以做成皮鞋,而牛角能干什么?牛角没有任何用处。
县城里的人感到很奇怪,就纷纷来到客栈里,问中年人稀罕。中年人说,牛角在北方没用,但是在南方很有用。南方气候潮湿,人容易得一种皮肤病,全身瘙痒难耐,但是喝了牛角熬成的汤,就不会得这种皮肤病。人们将信将疑地散开了。
牛角在南方能治疗皮肤病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县城和周边的村庄传开。人们纷纷从家里的旮旯角里翻出牛角,送到中年人的客栈里来。此后,黎明来临的时候,通往县城的大道小径上,就奔走着兴冲冲的手持牛角的人。中年人身上的钱很快就要付光了,他开始支付一部分钱,其余的部分打欠条,等到南方的卡车开到中条山的时候,就拿欠条兑付。
第二天夜晚,客栈快要关门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走进了一个青年,他手提一副造型怪异的牛角,要卖给中年人。中年人栈掌柜的立即关闭院门。两边埋伏的捕快将这个青年抓住了。
熊哥现身,连夜审问,青年只得交代偷窃别人家耕牛的事情。
那个中年人,是熊哥派快马连夜请来的钻天豹。
熊哥上任,就打了一场漂亮仗,赢得了县府所有人刮目相看。 [
然而,却有一件事情把熊哥难住了。
熊哥刚刚上任,就突击提审牢房里所有犯人,该判的判,该放的放,案件一清二楚。可是,一桩杀人案让熊哥为难了。
抗战刚刚胜利,县域里就出了一桩杀人案,一名村妇被杀了,村子里一个二流子承认是自己贪恋村妇美色,逼迫不从,就杀了她。二流子也是投案自首的。此案已经结案,准备把二流子发配到煤矿去挖煤。
然而,熊哥在提审二流子的时候,发现有很多蹊跷。二流子对作案细节的叙述,和案卷中的细节,出入很大。但二流子却一再说是自己杀了村妇,他的眼睛里露出了犹疑之色。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熊哥派人把二流子叫到密室,和他一起喝酒。熊哥说:“我以前也是闯江湖的,江湖有江湖上的规矩,我认你是条好汉,所以今晚请你一起喝酒。今晚我们两弟兄在一起,想说什么都可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门后绝不外传。”
二流子没想到熊哥以前也是闯江湖的。也没有想到熊哥会和他一起喝酒。所以,熊哥给他倒几杯,他就诚惶诚恐地喝几杯。不一会儿,二流子就醉眼惺忪,口歪眼斜。
熊哥说:“我知道你不会杀人的,江湖好汉杀人如麻,但有三种人不杀:第一,小孩不杀;第二,女人不杀;第三,出家人不杀。”
二流子怔怔地看着熊哥,终于说:“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熊哥说:“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是替人顶缸的,我也不问你了,来,喝酒。( ”
熊哥和二流子又连碰几杯,就是不问他为什么替人顶缸的事情。熊哥越不问,二流子越想说。他抬起赤红发烫的脸,把熊哥看了又看,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你不问我,我也要告诉你。”
本县有一个富翁,名叫尹朝奉,家族生意做得很大,不但在运城有店铺,而且在省城太原也有钱庄。尹朝奉是本县最有钱有势的人,县长见了他都要让三分,他手下家丁喽啰一大帮。尹朝奉跺一跺脚,地面都要颤一颤。
有一天,尹朝奉出门打猎,看上了一名挑水的女子,尹朝奉百般挑逗,农妇都不从。尹朝奉就霸王硬上弓,然而农妇是个烈性,把尹朝奉的脸抓烂了。尹朝奉一气之下,就杀了农妇。
杀了农妇,就要吃官司。本县有个二流子,游手好闲,嗜酒如命,经常从尹朝奉这里借钱,日积月累,就成了一大笔钱。尹朝奉催债,二流子还不起钱,就对尹朝奉说:“没钱还,我用命来还。”尹朝奉说:“你都穷成这样了,你的命也不值钱。”现在,尹朝奉杀了人,立马想到了这个二流子,他对二流子说:“你去投案自首,说人是你杀的,欠钱一笔勾销。你爹你娘,你老婆你娃,我月月少不了给钱。你要敢翻供,我杀你全家。”二流子不敢违抗,就这样替人顶缸。
熊哥问:“尹朝奉家在哪里?”
二流子说:“在县城郊外的尹家庄。”|
天亮后,熊哥派人把尹朝奉叫到县衙里。尹朝奉四五十岁,身高体胖,满脸红光,穿着绸缎衣服,踱着方步。他一见到熊哥,就满脸笑容,乐呵呵地说道:“早就听说我县来了一个老爷,一直想前来拜访,没想到生意太忙,脱不开身。”
熊哥不和他套近乎。熊哥开门见山,问道:“农妇之死,你有何看法?”
尹朝奉一脸疑惑地说:“哪个农妇?哪个农妇死了?”
熊哥说:“就是前段时间本县轰动的那个案子,一个农夫被人jiān_shā。”
尹朝奉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你是说这个?哪个二流子太坏了,这种人应该吃枪子,越快越好,这种人留在世上终究是祸患。”
熊哥看着尹朝奉,想到即使问他,他也不会承认,就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初来乍到,不了解案情,就像问问乡绅们都有什么看法。”
尹朝奉话里有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