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从集市回到高荀养病的院子里,正盘算着是夜间去我爹的坟前还是白日里去比较好。若是夜间去,荒郊野岭,我怕遇上匪盗,若是白日里,消失了一整天,高荀必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才肯罢休。况且我要是说明要去给爹爹上坟,他必定要跟着一同前去。
可我并不想让无关之人打扰到他。
“到底怎么办?”我以手托腮,在院中来回踱步。正巧这时候大夫差人送药过来,那小厮在门口晃了晃,见我便问:“这里可是高公子修养的院子?”
“是。”我应道,并随手接过药。那小厮又吩咐道:“我家师父让我叮嘱公子,此病并非等同于一般风寒,要精心调养,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我会转告他的。”我将药拿起闻了闻,闻上去就很苦的样子。于是我又多问了一句:“这药很苦吧?”
“良药苦口。”小厮语气淡淡。
苦就对了,我心里偷偷一笑。高荀白日里无聊就拖着我下棋,我哪是他的对手?奈何总是躲得过上午也躲不过下午。我将药提在手里,心情极好地亲自去厨房给高荀煎药,一边煎一边想,今天苦死你。
煎药的瓦罐子突突冒着热气,熏得我眼泪汪汪,直打喷嚏。恍惚间总觉得身后有人,一转身就看到高荀倚靠在门上,抱着双手看我煎药,他微微咧嘴,似笑非笑。我一回头,他一个俯身笑了出来。
“有那么好笑么?”我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用力放在桌上。
高荀皱眉说:“这药苦吗?”
我一边将那碗苦药推到他面前,一边咬牙假笑:“喝吧,一点都不苦。”
他瞧我表情怪异,却也不细究,只是拿起来吹了吹,等到药冷下来一点,他闭眼灌了一大口。“唔......”他发出想呕吐的声音,但碍于我亲自煎的药,硬生生喝了下去。
“你没放糖块?”高荀站起身子,若他不是个文人,我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撸起袖子和我比试一场。可惜他很快又蔫了下道:“明明前几日都没有这么苦。”
“这你可不能赖我头上,药是大夫给的。”我嘻嘻一笑,趁着他还没发火,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直到回到房内无意间照了镜子,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印了几道子碳灰,成了花猫脸,怪不得方才被高荀笑。我从行囊里找出夜行衣,坐在窗前思虑,在月上枝头时刻,还是翻了窗子出去。
青山与南蛮交界一带多有匪盗,当年林笑尘将我爹葬在归雁山下,他说那里是曾经的故乡。他将我从青山接到京都的时候,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爹爹拜别。此后,林笑尘将我看得紧密,几乎都没有出过京都。
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我打开小门,偷偷跑了出去。夜深人静,青山此时家家闭户,不复当年我曾生活的模样。纵马长去,月光下我凭借仅有的模糊记忆,在天微微亮时,寻到了归雁山下。一夜的策马,让我困倦至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看着眼前这片竹林,暗想:“应该就是这里面。”
牵着马往前仅仅走了一小段距离,抬眼便看到了一颗极大的松树立在高土之上,就是这里!我将马拴在一处,向上爬去。爬到那处之后,爹爹的墓闯进眼中,坟前点着白蜡烛,还摆放着祭品和两坛酒。
我上前跪拜,伸手抚过墓碑,又忍不住用衣袖仔细擦去上面的尘土。此刻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清晨的风夹着明显的寒意,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此处明显被打扫过,林笑尘一定来过。我的目光落到那两坛酒上,酒坛上红纸贴着聊城二字。
“他在青山的聊城。”我欣然一笑。
再回到青山的中心区域,已经是过了晌午。入城之后,我还没有回到小院,在集市上就被一同随我们去陈国的随从护卫长李连拦住去向。他身后还跟着两队士兵,我顿感不妙,莫不是高荀出了什么事情?
“见过林将军。”李连匆匆行礼,然后拉着我的手急切说道:“高公子被匪盗绑了!”
“怎么回事?”我勉强将已经困极了的眼睛撑大,只觉得头疼。
“今早我陪公子去视察青山祭祀神殿的修筑情况,没想到到了那里之后,还未入道,就被匪盗拦截!”我观察到李连一直按着自己小腹处,便停下来一把抓开他按着小腹的那只手,那块已经被鲜血染红。
“你不准再去了。”我沉了声音,“先回去包扎上药。”
“这只是小伤。”李连却不肯停下脚步,又生生往前走了几步,见我未跟上,他回过身子急得在原地愤愤地站着,“此此出使陈国,我负责保卫公子和将军的安全!这还没有到陈国,公子就被匪盗绑去!叫我如何能够安心?!”
“你弄清楚为什么会有匪盗了么?就这么急匆匆领了人去。”我伸手扶额,心想爹爹不过未在青山四年,就已经匪盗横生,按照高荀先前所说,这里应当是沈国公的封地,沈国公既死,这块地现在又是谁在管理?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公然绑了京都来的贵公子。
“那该怎么办?!”李连说话一动气,估计带动了伤口,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开来。我给前头的两个小兵使了个眼色,淡淡道:“先带李护卫长回去疗伤,其余人随我去官府。”走之前,我又叮嘱李连道:“既是绑去,必有所求。一时之间不会有性命之忧。此事应当问清当地官员才最能了解那些匪盗情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