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从未跟我提过这些事。他至死也没有告诉我,我原是宋国人。”我叹了口气,望着滔滔江水,带着些许埋怨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你出生应该是他投诚之后了。他不想把这些恩怨带给你罢了。林负将军于国于家,有情有义,是这世间少有的英雄!”似乎每个人提及到我爹,都是充满敬意的。可惜他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却借着他的光芒,在灭亡我国家,屠我宗亲的国度里,无忧无虑存活了整整十五年。而他死之后,我的人生轨迹就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一路奔落。
“若我没记错,林将军已经故去四载有余。”高荀说道。
“嗯。”他记得比我还清楚,那是否就意味着他知道我爹当年的事情?
“我爹当年,是怎么被害的?”我还是忍不住,着急问出了口。该知道的早晚得知道不是么?我自我安慰着,林笑尘已经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我,那我现在有绝对的资格来找出当年的仇家。
“你......”高荀深深看了我一眼,以手探向我前额,“你是被风吹傻了么?“
“没有。”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失去了十五岁那年和以前的一些记忆。从那年至今,我一直活在折磨当中。既有我爹的死,如今又是义兄的死。我只想清当年是谁害了我爹。”
“林负是被沈夫人所害,你一点都不知道么?我听闻你与沈家二公子在军中相处甚欢,我猜测这只是传言吧?”
“你说什么?!沈夫人......”我后退两步,打了个哆嗦。初春时节,冰雪虽已消融,时而吹来的清风却还是把江面的寒意渗透到肌肤之中。
“王上继位那年,在街上举行巡游仪式,发生了行刺事件。”高荀说着,似乎陷入回忆中,他将那日的情景娓娓道来:“那天被抓住的余党一共有十三人,被抓住之后,这些人当场咬舌自尽。王上下令追查,一时之间,人人自危。那时候沈家权倾朝野,沈国公在民间风评极好,沈夫人更是受宠于王上......”
“后来有人秘密告发,说沈家有谋逆窃国之心,所以在王上继位巡游时想借机杀死王上,夺得帝位。沈国公封于青山,林将军镇守青山抵御南蛮。王上担心沈、林两家联合谋反,便昭沈国公回到京都,又将沈家二公子派去北疆抵御胡人。沈国公名义上是被召回京都,实则被软禁,沈国公知道王上已经怀疑了他,于是饮鸩自尽。”
“沈国公死后,有人告知沈夫人,那十三人是前朝余党,和林负将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沈夫人以为是林负嫁祸沈家,于是明里暗里劝说王上要提防林负。这枕边之风,自然最是有效。是以沈国公死后第二年,林负将军亦入狱。”
原来就是那一年,发生了这些事。那么,高荀口中的沈夫人,应该是,沈佳凌?!
“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我问道。
“因为四年前的朝堂之中,能看清局势的人极少。况沈夫人已故去,林负将军、沈国公都已经倒下,剩下的就只有我父亲一人了。”高荀抬手接风,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如今朝中,沈家和丞相依旧交好,旧臣中,多数是丞相友人,仅我父亲乃两代元老。父亲推崇南征,王上为削弱丞相势力,欲提拔新人,只有立下战功才可以名正言顺授予爵位。”
“所以林笑尘被派往北疆......所以我能够封将出使。”我分析道。
“正是如此。”高荀坦然道。
“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们在同样的立场。此行虽有凶险,但若事能成,高廷尉与你的地位便一时之间,不可撼动。”
“非也。”高斯摇头,“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清楚谁是你真正的敌人,谁可以是你的友人。但并不强求你站于哪一边。是敌是友,只在手心手背之间而已。”
“呵。”我笑出声来,“像你们父子二人这般避世,王上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只要能得君*任,对手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高荀仰头大笑,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将我打量一番,正想说什么,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到后面竟是咳得身子不稳,我赶着扶他进入船舱之中休息。
高荀这一咳嗽,一连几天都没有好。但两岸皆是高山,周围恐无人烟,只得强挨了数日。
大约八天之后,终于到了三江分岔点,接下来改换陆路,途入青山,过了青山边关,再往前数十里,应当就是陈国边界了。
到青山的时候,我急忙找了一个小院把高荀塞进去休养。看过大夫之后,方知道这一休养就要半月时间。大夫说高荀感染风寒,让他尽量不要吹到疾风。他自己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还敢去院子里喂食野鸟。
“你还真是好雅兴。”我咬着手里的糕点,对蹲在在后院等野鸟来吃食的高荀评论道。地上散落着好多零碎的谷物,这些野鸟倒也不怕人,飞来一只吃饱了,扑腾一下翅膀飞走,接下来又会飞来几只。
“人生短暂,总要学会苦中作乐。”高荀将手中碎食全数洒地,惊动了几只野鸟,它们朝远处飞散,一会又飞回来。高荀只轻轻一笑,起身朝我走来。他穿了一件青灰色长衣,也许是因为有病在身,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无力。
“你看这树新发绿芽,谁能想到几月前它还是光秃秃的样子。”高荀又道,“若是能够选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