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有一个阑尾炎手术,闫政已经进了手术室准备给病人麻醉了。工作上的事儿,我是从来不含糊的,如果这一点儿我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资格在医院里混饭吃。
我只走了两步,便感到头部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我的眼睛一片金花。我想把身子扭过去,定睛看一看,拐腿儿是不是用拐仗在敲我的头。我只是有了这个念头,还没等我回过脸去,头部就重重地又挨了一下,我的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女朋友小婷守在我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嘤嘤地哭着。
立在我身边的杨好春说:“李卫军,我饶不了那小子。院长让我去进药,就这么屁大一会儿功夫,你就出事了。”
杨好春在医院药房上班,院长让他去进药,他不能不去。这倒不是他怕院长,或热爱本职工作的表现,每一次进药,他都能捞一些好处。
闫政在我病房里来回走着,抿着嘴不发话。我知道,凡是遇到麻烦的事情,他一脸麻木的表情,不言语,那就准是要干些什么了。一个麻醉师,竟然无意之间把职业渗入他的表情,也真够敬业的了。
我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疼,疼过之后,是沉重,目眩,耳鸣。我的视野里,所有的物像都开始旋转,人,输液瓶,房屋,以及大脑中所产生的零乱思绪。职业告诉我:我的脑部已经受到了轻微的震荡,我的头部至少有两处伤口,虽然口子不大,只缝了5针。
我开始拼命地呕吐,花儿在我肚子里作怪,我只有彻底地把它吐净,我的整个身心方可以轻松。
一阵大汗之后,眩晕开始消散,头部不觉得那么沉重了。
小婷拉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缠了绷带的头部,低声说道:“到公安局告他,咱不和他干仗,让公安局收拾他。”
我在心里发笑,打一个拐腿,用得着惊动人民警察吗?拐腿儿这小子不仗义,偷袭我,如果明刀执火,面对面地干,他是对手吗?
我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婷,小婷是小学教师,是我中学的同学。我们从小在一个大杂院子里长大,虽说不上青梅竹马,但两小无猜,应该没有问题的。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七天,七天后拆了线,我找到了拐腿儿家。
我觉得自己好没面子,七天来,我躺在病床上,天天盼拐腿儿来医院看我,哪怕走到我的跟前,给我赔声不是,让我大声骂他一通,也算捡了面子。可拐腿儿没来,拐腿儿的爹也没来,这让我丢尽了面子,让我在杨好春和闫政面前无法抬头起头来。
我折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拐腿儿家向他发起挑战,杨好春和闫政深谙我的心事。
我们一行三人闯进了拐腿儿的院子,一个老头儿守着三只羊在院里晒太阳。
闫政铁着脸说:“你是拐腿的爹?”
老头半张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闫政又问:“你儿子在哪儿?”
老头用手里的长烟袋挠了挠头说:“跑了。”
“跑哪儿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老头说话时,目光懒散,毫无目地的望着地上的一片蚂蚁,在羊新拉的一堆粪蛋上忙碌。
他这种表情,让我极度愤恨。我“咣”地一脚,踢翻了老头身前的一条板凳,那上面放着一包水烟。
我对老头吼叫道:“告诉你的瘸儿子,我饶不了他。”
老头翻眼看了看我,拿起旱烟袋在鞋底上“嘣嘣”敲了敲,又把空烟袋叨在口中。
老头没有一丝表情的神态,分明是在戏谑我:你是什么玩意儿。这让我感到非常气愤。我的两束目光,此刻就像两把刀子,胡乱砍在老头的脸上。老头不接招,眯着眼低着头,看羊粪蛋上一堆忙碌的蚂蚁。
我们一行三人,又来到了拐腿儿的饭铺,发现铺门锁着。这说明,拐腿儿确实不在家。
“他跑了,他怕你才跑的。”杨好春握着拳头对我说话,眼睛却瞅着闫政的一张脸。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因为杀花儿的事,是杨好春一手挑起的,我遭到报复,他心中不快,觉得有愧于我。
闫政也是这样想,从他近日的寡言讷语,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能够猜得出来。我没有半点埋怨杨好春和闫政的意思。我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报复,疯狂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