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道士,”这人依旧死皮赖脸地缠着陈惇:“我是、我是术士。”
道士和术士还是有明显区分的,道士斋醮祭祷、专侍鬼神,而术士似乎懂得更多些,从事巫祝术数,甚至包括天文、历法、阴阳灾异、医术、占卜、星相,甚至擅长问卦算命。但懂这些并不一定需要像道士一样入道教,遵守许多清规戒律。在历史上懂得方术的人就有很多,似乎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刘伯温、东方朔等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术士。
“你是术士?”陈惇就哈哈一笑:“你有何术?”
“我会扶乩,”这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是明显有些心虚:“可准啦,给你算算?”
扶乩是民间信仰的一种占卜方法,又称扶箕、扶鸾、降笔、请仙。在扶乩中,需要有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这种人被为鸾生或乩身。神明会附身在鸾生身上,写出一些字迹,以传达神明的想法。信徒通过这种方式与神灵沟通,以了解神灵的意思。
陈惇觉得好笑,“那你就算算。”
“好嘞。”这人顿时来了精神,不知从哪儿搬出来一堆家伙什,带有细沙的木盘,一支插在一个筲箕上的乩笔,然后示意陈惇扶住横木两端,便拿着乩笔来,不停地在沙盘上写字,口中念念有词道:“吕祖神灵,附降在身……”
陈惇就冷眼看他在沙上画成文字,这文字和他刚才写的字符一样,简直可谓天书,显然这人是把这些字迹看成是神灵的指示,翻着白眼一顿念唱作打之后,满头大汗道:“刚才吕祖降临了,知道不?”
陈惇就道:“吕洞宾啊,他有什么神谕?”
“我看看,”这人就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刚才在沙盘上画出的天书,作出高深的样子来:“嗯,我知道了,他说你最近有忧愁之事啊。”
“有什么忧愁之事?”陈惇心道,算命的人一般都是这个开场。
“一个字,钱。”这人就哈哈道:“没钱啊。”
陈惇还是无动于衷:“是吗?”
“我看你暂时为生计所苦,不过没事,”这人又神秘兮兮道:“你很快就要发达了,你这面相,额阔而高、眉骨丰盈、双目有神,山根耸起,实在生得一副好面相,注定大富大贵,定然大利科考,以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陈惇差一点笑出来:“你还兼职看相呢?”
这人也一点不显尴尬:“术士嘛,什么都懂一点儿。眼下你是走一点霉运,但是别着急,这霉运自有禳解之法,我跟你说,这法子也简单地很,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能不为钱财所苦。”
陈惇就道:“大师啊,你既然知道我为生计所苦,那我就感谢你出言提醒,却没有一文钱付给你啊。”
这人却摇头道:“我可不是为了钱,唉,我就是一时技痒,为人排忧解难——不过话说回来,你没有钱,总有酒吧?我可闻出来了,你有好酒,不能吝惜啊。”
“酒也没有,”陈惇道:“就你这点伎俩,三岁的孩子也骗不过,你哪儿来的自信,敢向我要酒喝?”
陈惇骂了一通,就见这人颓废地坐在地上,“又是如此——我蓝道行怎么就这么惨,学什么都学不出来?”
说着八尺的汉子哭唧唧起来:“想我八岁就上山学道,念经没念好,画符画不成,十九岁被赶下山来,好不容易跟着师傅学了这扶乩,又死活不通精义,被同行取笑……我怎么这么笨啊,我活着简直是一个大笑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惇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没水平的骗子,看他果然是哭得情真意切,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也嘲笑我笨?”这人愈发伤心了。
“就是笑你笨。”陈惇道:“你多少岁,学扶乩几年了?”
“我二十八,”这人一抹鼻涕抬起头来:“学这门手艺有五年了。”
“五年了,”陈惇道:“你学出来个啥?是个人都能看出你是个骗子。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他扶乩的时候,也早早被人戳穿了?”
“没有,我师父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哩,”这人还跳起来理论道:“每次扶乩,都可准了!”
“那你那些师兄弟们呢?”陈惇就道。
“虽也有算差了的时候,可灵的时候多,都比我好。”蓝道行唉声叹气道。
“那你算准几次?”陈惇道。
“也有好几次呢!”蓝道行努力回忆起来:“在蓝田的时候,给人找回了牛;在彰德,给人……”
“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同一个师父,”陈惇打断他道:“你的师兄弟差不多都学到了本事,就你一个别说是出师了,连门都没进去?”
“因为我笨呗,什么都学不会。”蓝道行憋出两泡眼泪来。
“不,你也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陈惇就道:“你其实知道所谓的扶乩,根本就没有神灵降临,都是凭人瞎说八道的。但是你还不知道这里头瞎说八道的诀窍,就是光知道说人出了问题,看到没钱的,就说是为生计奔波;看到有钱的,就说是为名忙,为利忙,其他的也不会了,殊不知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情况,你这样的,是个人都能看出你是个骗子。”
“对对,是这样,”蓝道行一轱辘翻起来:“我也想知道他们因何事求神,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知道啊!”
陈惇想了想,“你跟我来吧。”
他说着又道:“你走窜江湖,总有易容的工具吧。”
于是西街上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