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宫,高大的锦鸾殿如巨兽般蹲踞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屋脊上的九兽仙人一字排开,准备着吸收第一缕晨曦。沉寂的黑色笼罩住即将苏醒的南朝,可低入尘埃的地方早有小太监细碎的脚步踏乱了宫内一寸清闲。
锦鸾殿为皇帝寝殿,每到这时候便会有一队队太监宫女在此进出,待他们放好洗漱打扮用的用具后,长安宫宫正刘玉儿便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你们手脚轻点,别吵着皇上了。”刘玉儿压低嗓子训斥了一个手脚有些不稳的宫女,便挥着袖子把她推了出去,太监宫女都出去后,刘玉儿关好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退去,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安静地让人耳朵疼。
刘玉儿提着裙摆,惦着脚尖轻轻点到皇上的床榻前,玉指挑开帐幔的一角,探进半个身子见皇上一直沉睡,一只手伸出了被褥也不知觉,心底划过一丝心疼,替她掖好被角,又见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想为她整理一下,手伸到一半又生生止住。
哪怕皇上像极了应惹人疼爱的乖女儿,她也不能逾越,即使皇上不知情。
是的,南朝皇上温文澜是载德女皇的小女儿,两弯浅黛神仙裁,一颜玉容无需妆,人尽皆知的女儿身。
昨日皇上亲姐——长公主温文澕进宫,说是皇上寿诞刚过不久,她这个做亲姐的没来得及给皇上贺寿,要补偿给皇上,便在晚膳后带着皇上偷偷摸摸出了宫,一夜未归,直到今晨宵禁解了后才回宫,皇上回到寝殿后倒头便睡,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皇上还没醒吗?”低沉的男音传来,许不语一身整洁的深紫色官服,上面以金线绣着繁复缭乱的花纹,腰间坠一白玉佩,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庞上双眉紧锁,眼角微微上挑,写满了大写的不爽。
“没,不知长公主昨夜带皇上去了哪。”刘玉儿放下幔帐往外走来,指了指外面,示意许不语也一起出去。
许不语看了一眼幔帐后的身影,跟着刘玉儿往外走去。
“宵禁刚除时皇上便回来了,但身上穿着男装,应该是在长公主府上换的。”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魅惑香味,但这句话没说。刘玉儿双手交握收在大袖中,微微仰头望着毫无表情的不语,觉得些许压抑。
许不语向来十分关心皇上,甚至可以用过分关心来形容,听闻皇上跟着长公主外出一夜未归,又在清晨着男装而回,一股火气从他心底窜起,皇上还是年仅十五的小女孩,应该被他们捧在手里好好呵护,怎么能跟着长公主出去……鬼混呢?
南朝长公主向来是帝都百姓茶余饭后闲话中的风云人物,今日逛个芳华鸳,明日换个男宠对长公主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连戏说长公主情史的话本都不知换了多少遍了,据说虽刚过双十,却早已尝遍“人间美味”。
“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冬樱冬棱也候在那里,皇上醒来便可去沐浴了。”不语背负双手,胸背挺直,将刘玉儿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皇上平日鲜少出宫,你明知长公主那么晚带皇上出去不会去什么好地方,为什么不拦着呢?”
“我只以为长公主与皇上出去散散心,皇上整日埋首于朝政,偶尔出去走走也好,没想那么多。”
听出不语语气里的责备,刘玉儿心里很不快,明明两人品级相当,论辈分资历年龄,她都长于许不语,凭什么要被他责怪。况且谁不关心皇上,担忧皇上,皇上是整个南朝的皇上,不是他许不语的皇上,她是皇上的女官,不是他的奴婢。
“就算是长公主府也不行,至少你得跟着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府……”不语顿了顿,眼眸左右一扫,确定没人,又压低了些声音,“乱。”
刘玉儿当然知道不语是什么意思:“既然许大人知晓得如此通透,为何不提前阻拦却事后较劲,况且,皇族非你我能妄议,望许大人注意祸从口出。”
“我……”许不语哑然,半天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他再一次强调让皇上沐浴解乏后便离开了。
刘玉儿一脸姑姑不与小孩计较的表情,等许不语离开后又进了锦鸾殿。
卯正,温文澜才渐渐醒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锦鸾殿后面的浴阁沐浴。
浴阁内水汽氤氲,只瞧得见两边铜铸飞鹤的双翅上背着烛光,旁边挂置衣物的架子空着,浴阁正中有一圆形浴池,许不言蹲在边上往里面倒了些修肌养颜的药汁,见温文澜进来,以手背轻触试了试水温,赶紧从台子上下来。
“陛下,热水药汁已准备好,请皇上沐浴。”不言弓腰抬手行礼,因为挽着袖子,一双嫩白外清楚。
“嗯。”温文澜应了一声就往里面走去,不言赶紧退出浴阁,在浴池后帮忙的冬樱冬棱走出来准备替温文澜沐浴更衣。
“你们都下去吧,刘宫正在这就行了。”温文澜挥了挥手,面无表情。
“是。”冬樱冬棱道了个礼,也下去了。
刘玉儿上前替温文澜宽衣解带,一脸心思,往日都是她们三人共同伺候皇上沐浴,为何今日独留她一人。想归想,她手里的动作不停。
外衣,中衣一件件褪下,刘玉儿瞪大了眼睛,她眨了眨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敢确定温文澜身上疑似与人欢好留下的痕迹是真的。
刘玉儿心猛地沉了一下,长公主真的带皇上……许不语说的没错,她不该让长公主带着皇上出宫,她现在只想扇自己两巴掌。
温文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