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全有站在门口和几个村民聊天,他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但是精神头好了许多,甚至时不时的还能笑几声。坐在桌前等待开席的村民们也大都在说笑,如果院门口没有立起那根钱串子,周围没有这些黄纸和一些吴家亲戚腰上系的白布,可能会让人误认为这是一场婚礼。
我不由想起陶渊明的一首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却又是如此轻贱。他们忙忙碌碌的走过一生,不管生前是多么壮烈,死后很快都会被人们淡忘。
陈佳阳倒是很兴奋,东张西望之余,还一个劲儿的问一些白痴问题。后来一些村里的长舌妇明显开始注意到她,开始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可不想成为这些老娘们饭后的谈资,低声对陈佳阳和大飞说:“事儿办完了,咱们快点走吧!”
陈佳阳摇了摇头说:“别走这么早啊,不是说还要看脚印吗?”
我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姑奶奶,你就消停点吧,这东西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吗?你以为你和大飞一样,都能梦游啊?!”
大飞在一边听到后一句话,很明显有些不满:“孙子,我和你说哈,我那真不是梦游,我那是……”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轰隆”一声,立在院子大门口那个挂着黄纸串儿的钱串子轰然倒地。杆子正好砸在门口用来烧纸的一个大瓷盆上,将盆砸得粉碎,盆里的黑色纸灰四处飞散,如同无数黑色飞蛾,从门口升腾起来。
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坐在桌前的村民们也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向外望去。几个在门口忙活的女人和吴家的几个亲戚急忙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将杆子扶了起来,还怕杆子再倒,在杆子下面堆了几个石头。
周围的说笑声明显低了,有几个村民甚至悄悄走了。我眼看着张老三沿着墙脚蹑手蹑脚的往外溜,走过那个被砸碎的大瓷盆时,他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直到他走到柴堆前,立刻撒丫子跑了。
我身后那几个刚才还在说笑的老娘们此时正在窃窃私语。
一个说:“看见没,高华煞气大,这是回来要整事啊!”
另一个说:“她还能整什么事,又没人逼她喝药?”
“没人逼?这几年吴全有可没少拿话挤兑她,不是说她和李书记不清不白,就是说她和镇里干部有来往。高华背地里都哭了好几次了,你们不知道罢了。”
“就你知道!吴全有和你在被窝里说了?”
“去你妈的,你才和吴全有睡一个被窝哩,瞧你个骚样!”
几个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起来,互相窝囊了一阵后,一个女人说:“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头七钱串子倒了。今天晚上这回魂啊,弄不好要出大事!”
“这算什么?记不记得前几年学校那个李老师,就是拉苹果的车翻了被砸死的那个李老师?他回魂那天才叫邪呢!晚上供桌突然翻了。当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吓得他家里人和看热闹的全都跑了。”
“这个我也听说过,不是说瞎话吧?”
“说什么瞎话?我当时就在他家看热闹,吓得跑丢了一只鞋。李老师老婆没过几天就搬走了,他家那房子后来也没人敢住,现在都塌了。”
陈佳阳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她偷偷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哪知道啊,我都八年多没回来了。这事儿你问大飞,他是包打听。”
大飞看着那个钱串子,脸色有点苍白,我和陈佳阳小声说话他都没有注意。
我奇怪的问:“大飞你怎么了?”他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我说:“刚才我又看到那个黄大仙了!”
我呸了一口说:“大白天的别胡说八道哈,这么多人在这里,那个畜牲还敢来闹事?”
大飞说:“我真看到了,就在柴堆旁边,绝对错不了。那个小黄脑袋一直露在那里,我刚想告诉你,钱串子就倒了,再看那个黄大仙就不见了。我说孙子,我看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再待下去非出事不可。”
我早就想走了,当即点了点头说:“我巴不得走呢。”陈佳阳虽心有不甘,但是见我们俩一脸凶狠,只好跟着我俩走了。
刚走到门口时,只见大道上又走来好几个人。仔细看去,居然看到了我们读小学时的贺校长。他一看到大飞就说:“哎呀李飞,你怎么也来了?这好些日子没见到你,还真有些想你了。”
大飞一脸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最近忙嘛,您老最近可好?”
“好、好,你说你吧,每次坐你的车都不收钱,我这当老师的都不好意思了。”
“别别,就当做学生的孝敬您了,您说您一个月还能坐几次车啊。”大飞假模假样的说,他故意把这句话里的“一个月”三个字说得模模糊糊的,这句话可就变了味道。陈佳阳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只好伸手捂住了嘴。
贺校长一脸皱纹,全然没有了当年那副精干的模样。他的耳朵明显有些背,还戴着助听器,原来笔直的腰杆也已经弯了下来。听大飞这么一说,他脸上笑开了花:“要不说你这孩子仁义呢。这样吧,一会儿你把我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