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头戴帽子,脖颈上挂着相机的少年。
他似乎没料到门里有人,一进来看到翘腿坐在沙发上的丸子,明显怔了一怔。
两人四目交汇的同时,小丸子慢慢站起身,向他迈近几步,试探着唤了一声:“阿宏?”
相机少年没有应话,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回身关上仓库的推拉门,声音里透出一丝压抑火气,“你还晓得来找我?”
“啊?”丸子无辜得眨眨眼,一时间不知回他什么话才好。
对方转脸瞪她一眼,“啊什么啊?不是你说的要绝交吗?还跑过来干嘛?”
“我……”小丸子吞吞口水,正想把自己失忆的事当挡箭牌抖出来,阿宏又刺声打断她:“这才一个月不到,有本事永远别来,谁稀罕跟你做朋友。”
丸子听得一脸哑然,实在闹不明白自己跟面前这个意气用事的少年到底有何渊源。
不过,她也想得开。既然对方不肯听她解释,索性让人家说个尽兴吧。丸子对着手指退开两步,不吭一气得抬眼望向阿宏。
“看什么看,觉得我说的过分?还不是跟你学的?之前要不是担心你,我管你那么多!”
“……”丸子继续缄默不语,一边很滑头的蹙起眉,在脸上稍许酝酿、演绎出几分“商用”性质的歉意。
盯着她看了良久,少年的怒意似乎略有缓和,哼地一声走到桌前,把脖子上的相机摘了下来。
正当丸子松口气,想介绍一下自己的病患身份,进一步博取谅解与同情时,哥哥手拿托盘端着两杯果汁,用脚挑开推门一缝,猫身进来了。
对上弟弟的目光,他笑着打起招呼:“阿宏你回来了,社团活动还顺利吗。”
“嗯。”他闷声应一句手上的果汁,反手指向丸子:“你给她倒的?”
哥哥点点头,面露疑惑的看着眼前气氛紧张的俩人,端着果汁的手要放不放,苦恼颠簸着。阿宏扬手接下一杯,重重往丸子掌间一顿,嘴里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饶人,“这可是百分百纯果汁,给她喝真是浪费。”
满满一杯果汁险些倾荡而出,溅起星点落在她指间。这下丸子也有些火了,思及宾主关系和自身谜之立场,只得咬咬牙攥手忍住没有发作。
“怎么了?什么情况。”哥哥无奈挠挠头发,“难道你们吵架了?我说那几天你怎么心情那么差呢,问你到底怎么了也不……”
“哥!”阿宏气急打断他的话,忿忿嚷道:“谁因为她心情很差啊?你别乱说行不行——”
夹在中间的丸子被吵得头大,索性气沉丹田反守为攻,“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打住,我这里要插播一条大新闻。”
说是新闻,对哥哥来说可有点旧。
小丸子一五一十把自己在学校做卫生撞到脑袋,进而失忆的事连比带划从头到尾说了个遍。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所言属实,如有需要还能提供医院证明云云。
早一步知道此事的哥哥也跟着附和作证。在医大上学的他对“失忆”这种如此经典的病症还是很有了解的。在电话里问过丸子几句,听她讲了几段普通人道不上来,半吊子的专业描述,心下便信了七八。
这下轮到阿宏发懵了。他狐疑的看看丸子,又瞅瞅哥哥,满脸难以置信:“失忆??你的意思是,刚才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小丸子用力点头:“我只知道你叫阿宏,喜欢摄影还是姐姐跟我说的,别的一概不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丸子摊手耸肩,苦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你劈头盖脸一通乱骂。”
“……”阿宏干张着嘴停顿一会,眉头一颦一簇,幽幽叹道:“这下倒好,明明你也有错,账全赖我头上了。”
“什么我也有错。”丸子皱眉问他。
“哎,还有什么……你跟我……”话没说完,阿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烦躁得摆摆手,“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看在你失忆了还知道寻过来的份上,咱们一笔勾销。”
丸子见状也无心深究,随意“哦”一声附议作罢。反正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朋友间吵架闹别扭的那点破事,多一不如少一。
不明不白受了阿宏的气,又不清不白同他强扭于好,两人相处起来多少还有点不自在、不对付。
尤其在阿宏从哥哥那得知丸子此行目的竟然又是要在这画画送人,他的表情简直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嫌弃,看得丸子心里二度冒火——
“你送人画送上瘾了?之前整得那出还不够?算了,我不说你什么,免得又成了狼心狗肺。你爱画就画,爱送就送。”阿宏莫名其妙念叨一通,不等小丸子据此发问,就背过身转到桌前捣鼓起自己的相机。
丸子憋着一口气望向他的背影,心烦得很,偏偏犯起一股倔劲不肯再伸枝子搭话,又不愿挪步走去别处。她一声不吭站在阿宏身后,任他晾着自己,忙活杂事。
面对这种微妙场合,哥哥不知该劝哪边,只好眼不见为净,回家弄饭去了。
房里只留下两人独处。阿宏自顾自对着相机翻来覆去了一阵,突然伸手摘去用柳钉浅订在墙壁上的黑布。
黑布一落,登时露出一大片贴得满当当、密麻麻紧挨着的相片。
这景象对丸子来说,可是有些稀奇,有点震撼。她用来生气的注意力素来容易被好奇心冲散,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