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延寿居去的时候,燕潆焘已经重新梳洗过了,疏影将燕潆焘及腰的长发梳成飞仙髻,髻上只簪一对金镙丝童子戏珠发簪,清雅之外多增俏丽。杏黄色短襦只在袖边绣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秋香色十二破留仙裙上鹿踏石阶、蘅芜葳蕤,腰间茜色宫绦与玉石禁步配色是一贯的不张扬,隐隐看去自然是浸润在骨子里的风姿窈窕。
入了延寿居的门,燕潆焘毫不意外的见到了祖母燕老夫人和母亲谢氏,折腰下拜行礼,步态举止丝毫不乱:“请祖母万安,请母亲安。”
“软丫头,你过来。”燕老夫人没有像平常一样斜倚着描金漆榻,而是坐的极其端正。谢氏坐在燕老夫人下首的鸡翅木蒙绣步的凳子上,看着女儿的目光慈爱而坦然。
“祖母。”燕潆焘唤过一声,顺着燕老夫人伸过来的手起身,坐在了燕老夫人身边,“祖母今个儿晨起的就较平时早一些,午时竟不睡些时候,还等着软软,是软软的错,让祖母挂心操劳了。”
“软丫头素来就贴心,不过是晚睡一些,算的什么操劳。反倒是你,提点姊妹是好事。”燕老夫人眸子里已经有些浑浊,但是精光迥然并不是只有老态。走过多年春秋冬夏的老人,有着独有的阅历。这些年的风刀霜剑,惊心动魄,只不过是用平静的表象去掩饰覆盖,而不是并未经历,小孩子们折腾的这些事情,燕老夫人心知肚明之外,想的更多,“软丫头,这次指婚没有你,却挑了你入宫做女官,一同做女官入宫的,还有卢家的二女儿是领了司玺的职位的。软丫头怎么看?”
“祖母的意思软软明白。”燕潆焘回首看了一眼母亲,攥着老夫人的手搁在了膝头,“入宫为女官既是皇恩浩荡,也是钳制。祖父受封忠国公,父亲就任通政使,二叔就任右佥都御史,三叔就任从四品的宣武将军,接下来就是孙子辈上燕家一共五位男子,若是都要入仕,燕家声势更上一层。若是再加上姻亲故旧,孙女们的姻缘,就是更加显赫。皇恩浩荡自然也要寻一个放心,软软不才,居然能变成那个放心的纽扣,实在是愧不敢当。”
“果然软丫头很明白。”燕老夫人眼底精光一闪,点了点头,“燕家不同于叶家、安家子孙凋零,也不同于常家、卢家是新起的世家还需要皇上扶持,所以皇上必须要保证燕家的忠心。燕家没有在宫里的妃嫔,也没有舅族是燕家的皇子,明面上距离储位之争有转圜和若即若离的余地,所以软丫头你的入宫,是一种交换。只要燕家一日不失君心,不惹上猜忌,软丫头即便实在宫闱之中行事稍微放纵一些也是无妨的。”
“若是事事处处谨守礼节分寸,一点错处都抓不到,那便才是过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软软了解祖母的意思了。”燕潆焘听完燕老夫人的话本是柳眉紧皱,须臾就展颜一笑,“软软毕竟年轻,即使犯些小错,只要无伤大雅,便能安稳无虞。”
“我的软丫头,你有这般聪慧,祖母就能稍微放心一些,剩下的东西,我已经交给了你的母亲。”燕老夫人将谢氏唤到了跟前儿,燕潆焘这才看清谢氏手中多了一只福禄寿珐琅手鐲,燕潆焘随即深深垂眸,心中一阵惊讶。燕老夫人并没有错过燕潆焘的神色,瞧见她并没有喜形于色,心中对着嫡长孙女更加满意,也不枉在自己膝下亲自教养了这些年,“好了,入宫前事情忙乱繁杂,延寿居这边就不用软丫头服侍了,老婆子年纪大了,最想看到的不过就是儿孙儿媳和睦齐眉,孙子孙女健康幸福而已。去吧,你母亲怕是也有千言万语需要交代,多去陪陪你母亲就是。”
“是,多谢母亲恩典。”谢氏站起身来,向燕老夫人郑重的施了一礼,现在她手腕上的福禄寿珐琅手鐲可不是旁的物件儿,而是燕家当家主母的信物。这次燕潆焘入宫为女侍中,燕老夫人甚至将这个镯子传到了自己手里,纵然是多番思虑之下的决定,谢氏心里也是满怀感激。
“软软多谢祖母关怀备至,宫闱之中定然事事思虑,不敢擅自专断,以家族为先。”燕潆焘随着母亲一起起身行礼,自然知道祖母今天找自己的深意,也知道祖母于母亲的信重。人生在世,不管称意与否,亲情长久总是能让人心中熨帖。
“好了,都去吧。”燕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如意将自己扶进了内室。人老了精神不济,未来总是孩子们自己走的。当年自己将若容送进宫闱,就再也没有等到团圆的那一刻,即使元懿皇后册文累累,被皇帝多番悼念又如何,什么才能弥补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呢?如今自己悉心教导了软丫头这么多年,希望她比她的姑姑,能够做的更好。
也希望她能够比她的姑姑,更加幸运,更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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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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