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舟仓外道别,禾子绪和禾子玫漫步下山。族长和祭司的家在第四山界,跟其他族人家无异的木石结构的房子。这些房子外观粗简,完全比不上五洲上的雕梁画栋。在狂欢祭上被选中的五洲人上岸进入颖界,第一眼都不敢相信半神们的生活条件这么差。只是第一眼,他们很快就快乐地在第五山界智库里接受了种族基因改造和成长记忆重植,成为颖族一员,为来自宇玛星的人类增添新血脉延续种族,全族人数控制在六百人以内。当然,宇玛星人类是个秘密,只有族长和祭司才知道,他们接受的记忆和教育跟其他族人不同,是颖神的部分记忆直接植入,主含知识,再传授给族人。
这些新进族人惊诧于房子里的摆设,他们从未在五洲见过。水不是用桶从河沟里、井里提出来,而是从墙壁上的管口喷出来,可以控制水量和温度,还可以直接饮用,生活上最需要的资源轻松解决。照明不是易引起火灾的蜡烛油灯,而是木石墙壁里自带的荧光,一到夜晚就显出光芒,亮度正合适,若不需要,就放下墙帘。每户有一个播音器,每天定时播放音乐和故事,族内通知也通过播音器传达至家家户户。每五户有一个视像机,大家在一起看人演的故事,若想当演员,就向祭司报名。还有一些惊奇的物品,他们全新的记忆中都有,可以互相帮助亲手制作,让生活条件更好。最安逸的是,除了战士,他们做的都是脑力活儿——学习和研究,生活生产物资所需由五洲供奉,每月赐灵仪上按需装货一次。货物中有布匹,他们得亲手做颖族衣服,这点体力活儿不算什么。
“渊儿保留有自幼成长的记忆,他再呆笨,记忆再模糊,只要有能让他提取记忆的人事出现,他就会心生怀疑,他现有的一切会被打乱,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禾子玫停下脚步,摸着树干,“这些树木在颖神到来之前就扎根在这里,定型得坚实粗壮,但是若人为干预它们的生长,亦可改变外形,用我们的技术施以外力和辅助以工具,我们可以让它们长成园艺式树桌、树椅、树廊、树房。”
“我们已经给渊儿施加了外力,他已长成颖族人,回不到过去,想起来的那些过往是前尘,渊儿应该知道怎么做。”禾子绪悠悠地说道。
“你的口气并不确定,源于渊儿的出生。历史明鉴,一个人若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会纠结,普通人纠结后无论做出什么言行,对周遭的波及影响不大,但若不普通,极易翻起风浪。”
“若想让渊儿永远不接触可引起记忆的人事,他就要埋没在颖族里。族长之位必须由颖神血脉后代继承,在渊儿来之前,杉杉是唯一继承人。我把渊儿带来了,他没有颖神血脉,却是族人眼中的禾子绪夫妻留在五洲进行种族实验的长子,加上他的才能,他比杉杉更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到时,究竟让渊儿成为族长还是杉杉?”
“他俩无论谁当族长,族人不会有太大异议,煎熬的是你我、渊儿和杉杉。”
“我们不能违背颖神的遗训,至少禾子氏必须具有最接近宇玛星人类的血脉,渊儿不能当族长,但我们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挡渊儿,除非他自己放弃。”
“渊儿看似松懒,但他时而的目光透出禾子氏应承担的神职使命之意,他其实随时准备着成为你的继承人。我们硬推杉杉上位,会深深打击渊儿。”
“不管杉杉是否当族长,她作为新一代唯一的颖神血脉,必须嫁给当前族内最接近宇玛星人类血脉的人,她和渊儿之间不可能。”
“你也发现了,说出来了。”
“我们继续当眼不见耳不闻吗?”
“人的身体是最大的诱惑,生命、,总是在寿命期限内超强度承下想要的一切。”
“有时当个赌徒何妨,颖神不也是在赌吗,赌生命、赌生存之地、赌未来。颖神暂时赌赢了,只是暂时,颖族在这里谨慎地生活八百多年,将来会如何?”
“你想赌什么?”
“赌渊儿的意识,赌他的血脉。”
“血脉?你亲口公布,渊儿和杉杉是你的儿女。”
“我们是半神,不是吗?神的传说中,亲兄妹、亲姐弟配婚生子的故事还少吗?神亦如此,半神为何不可?在族人的意识里,颖族不是人类,不必遵循人类规则。渊儿和杉杉苦于血脉亲缘,一直压制着感情,我看得心疼。”
“你想以这次赐灵仪试探渊儿的记忆?”
“双向,看渊儿是否记得慕擎,慕擎是否听出渊儿的声音。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视情况而定。”
“若渊儿认出慕擎,这就不是赌,而是搏,会把颖族搏进去。”
“文明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五洲现状已不是颖神当时之样。将来的某个时候,五洲会冲破颖湖天险侵入颖界,颖族何去何从?要么继承颖神之志,天向回归,要么颖族融入五洲人世。我虽然理不清脑子里的思维,但我隐隐感觉,渊儿的血脉说不定是个契机。”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通知我一声,你已决定了。为了将来的颖族,搏吧,最不济,我们神话破灭,灰溜溜地乘颖舟离开。”
“差不多爸爸可以换班了,接爸爸一起回家。”
禾子绪加快脚步朝巡防线走去。
禾子杉硬拉着禾子渊走出厨房,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找来消毒水和纱布:“想什么呢,把自己的手当肉切。”
禾子渊笑笑没做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