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虎搞交际一向不怎么在行,在一旁拎着本乱七八糟的书边听边看。
“我进厂两年才调到王主管手下。赵仁虎一进厂就分过来。你说说,你有什么优点人家就看起你了。你看的什么书啊?”
孟伟强抢过书,念道:“三克哟。好阿哟。什么乱七八糟的。”
合上书,看封面,叫什么英语通。
“你念这个干撒。你还想去新加坡和老板对话吗?哈哈。你要真想学这个,去厂里搞个收音机呗,专门有英语频道。”
赵仁虎接过书,“我就瞎学学。说不定哪天就遇上外国人了。”
“人家外国人都会粤语好不好。你把粤语学会不就得了。”
赵仁虎笑道:“我已经会说粤语啦。”粤语。
“会一句两句算什么会!”
“厂里什么时候发工资;临时工的工资有多少;加班有加班费吗,怎么算的;厂里什么时候放假;除了史经理,老板会不会到厂里来视察?放了假,你们回家吗?要不要带我们出去玩?”粤语。
杨天友瞠目结舌,“我说三哥,你要不要这样啊。我都还不怎么会听,你就会说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赵仁虎拍拍杨天友的肩膀,“好兄弟,你们要早点学起来啊。”家乡话。看向孟伟强,“别愣着啊,倒是回答我啊。”粤语。
孟伟强翘了下大拇指,“就冲你这份能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厂里的正式普通员工月薪一百六,技术工一百九,普通临时工九十,技术工一百二。有工龄工资,一年十块。”
钱生友道:“我一直弄不明白,正式工和临时工有什么区别。除了工资多点,还有什么好处吗?”
孟志伟笑了,“那好处就多了。正式工福利多啊,过节有过节礼物啊,老了退了休有退休工资啊,厂里赚了年终有分红啊,最重要的,还可以分房子!这样你还觉得只是‘多点’吗?”
大家听得心里火热,“那怎么才能转成正式工?”
孟伟强哈哈笑了,“别异想天开了。我们这些干了两年多的都转不了正式工,更何况你们。政府查外资企业查得非常严格,而且牵扯到关税上,正式工的名额卡得非常死。”
赵仁虎道:“厂里生产的电视零件是不是都是进口的,然后我们专门进行组装?”
“你咋知道。你关心这个干撒。”
“随便问问呗。对了,那放假呢,我们来了半个月,都还没放过假呢。人家国外不是兴什么礼拜天吗?我们礼拜天上班要不要加工资啊。”
bsp;“你小子闷不吭声的,原来还是挺关心工资的嘛。晚上上班以及礼拜天上班都要算工资。所以,就是临时工,一个月下来,都能领一百多块钱呢。公司过节时会发一些礼品,元宵节发的毛巾米面。你们才刚来,所以没份。下次过节,你们就有啦。”
赵仁虎笑道:“平时看你拽拽的,染个黄毛,原来你这么实诚啊,撒都跟我们这些新来的说。我就说,正月十五晚上干撒要让我们这些新员工先下班,原来是这么回事。”
孟伟强有点不自在,粗声粗气地道:“刚才都说了要交你这个朋友了。当然可以说实话的啦。”
气氛融洽,赵仁虎大手一挥,“天友,你不是还没吃饱吗。去打点酒,再买点不拘什么的熟肉回来。咱们再整点东西吃。”
孟伟强心知这些外乡人还没领过一次工资,必是囊中羞涩,却舍得在他们身上大手大脚地花钱,有些感动。
“天友,你拿我的钱,别拿你三哥的。连一次工资都没拿过,你三哥哪来的钱?老本吃光了,就只能天天在厂里吃难吃的饭菜了。”
杨天友一乐,三哥都没钱了那谁才有钱,那臭烘烘的内裤不是钱是纸啊?拽过赵仁虎手上的钱屁颠屁颠地就跑出去了。
一个厂的员工和睦了,当领导的自然高兴。
王主管将赵仁虎调到调试组,“跟着师傅好好干。学会了,就是一门手艺,这可是技术岗,转正了就加你工资。”
赵仁虎从来是个实干型的人,对手艺技术神马的最是感兴趣了。
带赵仁虎的师傅是个三十七八的中年人,脾气傲,不怎么理人。
赵仁虎对他笑,他就严厉地说,“工厂不许嬉皮笑脸。”赵仁虎问,他就说,“厂规厂矩明文规定上班不准说话。”赵仁虎看,他就赶人,“你挡着我光线了。”
赵仁虎什么冷遇没吃过,不以为意,跟上跟下的,自己还找经理要了专业书籍看,人家实在赶他了,就跑不骂他的老技工身边学,要么就跟孟伟强一会儿。
等王主管让他试机器时,他已经能上手了。
王主管和视察的史经理笑道:“我眼光确实不错。当初就觉得这小子是技术苗子,果然没走眼。”
史经理在外面不苟言笑,和领导层说话就温和得多了,“胆子大,出众。其他新员工都不敢正眼看我,他却敢和我借书。认真看书,不懂就问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刚刚出道的岁月。”
王主管点点头,“十九岁的小子,能在排挤中成长出来,还不忘学习英语粤语。我看能重点培养。”
史经理不置可否,“先观察着吧。厂里能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