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起闻言,静伫片刻,上前扶住郑乐密的膀子,道:“我是担心你啊,担心我有一日作难,作难对你行军法,老虎,我心里不愿你走,日后改改你的脾气。唉,我也有过,你日间骂人,听人学给我听,许多竟是打我这里听去的。我的错,我有个外甥,一周半会说的第一句,不是娘,而是娘的,只因他难带,我那妹子烦了便说娘的,叫他学了去”。
“给他送绑,扶到里间歇息”,说罢,刘洪起去了。秦至刚与刘洪礼将被褥交给寨丁,尾随刘洪起下了寨楼。寨中一片漆黑,秦至刚一脚踏进粪缸,骂了几句,刘洪礼琢磨着明日弄几盏路灯,忽听一户人家里传出吵嚷。
这是一间厢房,中间是盘磨,磨盘一周地上被驴刨出一圈浅槽,昏暗的灯火中,一对中年夫妇立在刘洪起跟前,一旁是巧针,白大寡几个妇人,另有一个满脸惊恐的小女孩。刘洪起身后一个女人禀道,半夜上茅房,闻听锅屋有人哭,她端来灯一照,见着这个小女孩缩在锅门前冻得睡不着,是这家的童养媳。刘洪起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衣裳,很是单薄,他吩咐,立即烧水,给她浇澡,寻棉衣棉裤来给她换上。一个女人领命而去,刘洪起又吩咐烧水时蒸上几块馍。
巧针道:“年纪小小的这般作践,没一点人心,拇量你这老婆就不是善茬,非得掌家的来治你”。黄脸婆叫道:“堂屋叫恁们占了,俺一文银子没见着,听说过两日西厢房还要住人——”,巧针道:“恁没接俺们的针线活,俺们少给恁钱了?大冬天你哪寻活去?”。汉子拉了一把黄脸婆,不叫她再说。刘洪起问道:“日间我杀人,恁们见着没?”。
短暂的沉默后,汉子战战地回道:“听得嚷骂不休,极待出去看看,又见挤得封皮一般,便又关了门”。刘洪起道:“你对门给闺女裹脚,下午叫俺遇着,差点叫俺砍了,你知道不?”。男人不敢回话,头上冒出汗珠,黄脸婆忽然叫道:“俺虽是穷了,根基好着呢,俺娘家四五个秀才,恁住着俺的房,一文银子不给,还要杀俺,你杀俺是假,夺俺的房是真”。刘洪起笑道:“我正是此意,我还有几百口子良民没处住哩,留你个歪憋东西在寨中做甚?”。
秦至刚叫道:“你上县里递呈子呈俺们,县上正抓俺们哩,个歪畜”。刘洪起回身对秦至刚道:“前日我给你说的段祺瑞,是个无能殃国的,有一日,他闻听手下有一个千总,千总媳妇死命作践小丫环,老段闻听大怒,却不好打女人,只得将那千总捉来打个半死,我得比老段强点,得打女人才中”。“你想做甚?”,黄脸婆惊道。
“俺不打你,只揭你的面皮,捆起来,明日推到墙门楼子上批斗,大批促大干,若是你自家没脸,一头攮下去,俺可没动手”。白大寡道:“只劝你莫要如此,恁活着还能洗心革面,重做回人,恁若死了,不过留个臭名在世上,日后旁人说起,大亮娘是怎死的?凌虐人自已没脸从寨墙上自家跌死的,恁儿女一辈子抬不起头”。刘洪起闻听洗心革面这个词,看了一眼白大寡。
黄脸婆被捆走后,刘洪起对巧针道:“你这妇联全称叫妇女儿童联合会,既管妇女,又管儿童,名正才言顺,明日给你拨十个兵,再遇到这般的,你便如此处治,不必禀报”。巧针答了句是。刘洪起问道,你打算如何做?巧针一时语赛。“将你那针线活放下,与一家家的妇人啦呱,半年内,你要将这寨中三千妇女儿童识个遍,要知根知底,你只做这一件事”。巧针又应了句是。刘洪起又想了想,道:“还是分作几组,一组包几百口子,唉,如今这么些人”。
巧针道:“啦呱这活不难,俺可能边做针线边啦呱?”。刘洪起闻言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