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太后本是通州漷县一个农家女,早在穆宗还是裕亲王的时候,入府当了宫女,被穆宗看上,接连为穆宗生下两子三女,后来大儿子被册立为太子,也就是现在的万历皇帝,李氏也母凭子贵擢升皇贵妃,穆宗驾崩后,李氏便成了慈圣皇太后。万历年少即位,由李太后听政,张居正为元辅主政,开创了“万历新政”,而这张居正正是权奸徐阶推举入阁的人,算得上是徐阶的门生。万历十年,张居正病死,两年后张家受到清算抄家,锦衣卫把门封死,活活饿死了十余口人。推到张居正,正是为了树立皇帝的权威,以求皇权永固。
大明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皇长子常洛的生母,本是慈宁宫中的一名宫女,万历十九岁那年私幸了她,太后思孙心切,便让她生下了常洛,但万历嫌弃她地位低微,偏爱选嫔入宫的郑氏和皇三子常洵。又因原配王皇后膝下无子,以首辅申时行为首的群臣上疏要求册立皇长子为太子,以稳固国本。但就在郑氏册封为皇贵妃的那天,户科给事中姜应麟、吏部员外郎沈璟等人纷纷请求殊立东宫,立皇三子常洛为太子。万历大怒,狠狠斥责了这些个上疏的大臣,还把他们一一贬了官。一边是慈圣太后和申时行,一边是心爱的郑贵妃和常洛,立了长子会让郑氏伤心,立了老三又让太后不快,左右为难,难以取舍,加上右足的腿疾常常发作,万历便慢慢荒怠了下来,自万历十一年十一月起便不上朝了。
李太后训斥了儿子一番,见他跪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念他为天子,又有腿疾,便让他退下了。
万历乘着步辇,和众太监宫女走在永巷中,远远见一队人由太后宫中的太监领着,缓缓走来……
早上接到了懿旨,太后赐宴慈宁宫,见已过了申时,镇国将军一家便由太监领着进了宫。朱翊刚走在前头,身边是他恶发妻李氏,后面跟着十五岁的儿子朱常沐和八岁的女儿朱轩如。那领头的太监见是皇帝的仪仗来了,便提醒大家要回避。走近了些,万历示意步辇停下,看着着一品五官朝服的朱翊刚和一品诰命夫人朝服的李氏,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谁,高淮忙上前小声道:“这是赵王家的幼子朱翊刚和太后的侄女李仪月,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万历这才想起来,这朱翊刚倒是个不消停的主儿,有宗室的厚禄高位养着还不知足,自万历三年期便几次三番的请旨要去辽东戍边,英宗当年也是年轻气盛,非要御驾亲征,结果被瓦剌人俘虏了去,差点丢了皇位,还嫌不够闹腾吗?当然是一一驳回,不准。万历“哦”了一声,便示意仪仗继续前行,他已经在太后那里讨了一顿骂了,够心烦的了,除了朱翊刚,现在也不想看到任何李家的人。
朱翊刚等见这情景,便只能继续跪着,待皇帝走远了,再起身继续前行。
李太后本是个节俭的人,但毕竟是宫里,加上又是许久未见的侄女和侄女婿,炊金馔玉还是免不了的。宴毕,几人在偏厅吃茶,太后见十五岁的常沐眉目俊秀,仪表不凡,便问了些功课,常沐一一作答,口若悬河,又得知常沐如今和父亲一样,学得一身骑马射箭的本领,连连称好。又见朱轩如生得落落大方,娇俏可爱,不由得心生欢喜,如此天伦之乐,让太后心中因白天恼怒而产生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侄女啊,你和翊刚的这一双儿女,真称得上是一个好字。”说着便差人拿了一对荷包来赏赐给这一双儿女,又赏赐了些补品和绸缎给朱翊刚夫妇。
见天色已晚,未免打扰太后休息,一家人便从慈宁宫出来,走在永巷里。
李仪月回味着太后的话,看着这永巷灯火照耀下的红墙,不仅想起了万历二年,她嫁到镇国将军府的那一天,十里红妆,锣鼓喧嚣,八抬大轿,一路吹打着到了镇国将军府,天地间是望不到尽头的红。一个是国舅家的嫡女,一个是郡王家的幼子,一个国色天香,一个文武双全,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红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含情脉脉的双眼对上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表情里没有嫌弃或者厌恶,一双星眸仿佛藏着最寒冷的冬夜。婚后,他们相敬如宾,礼让有加,第二年常沐出生,倒是没落下话柄,过了七年女儿轩如出生,他们还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是她的夫君会在梦中喊着那个叫“还真”的人,她问还真是谁,家仆都讳莫如深。直到她发现每年七夕后一天和腊月初八那天,夫君会在那处早已没人居住的庭院里,望着那棵海棠树发呆,她才听管家赵全说这个叫婉兮阁的地方,曾经住过一个叫还真的女人,死在了她过门前一年的腊月初八。她以为以她的家世,只要温顺贤惠,相夫教子,各处帮衬着夫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结果却输给了一个死人……
朱翊刚想着太后夸赞儿女的样子,摩挲着随身带着的那块云纹龙玦,想着这另一块凤玦如今会在何处。从他葬了还真的那天起,他便差人去钱塘寻找白氏夫妇,但是白氏夫妇并未回钱塘,故人只道是他们很早去了山东一家贵胄人家做事,便再也没有回来。他又把山东境内所有官宦、宗室府上那段时间离开的人全部排查了一遍,终于找到鲁王府有一位姓白的教书先生告老还乡,但只说是回家乡,没有说要去洛阳,更没提其他地方。命运似乎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十八年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