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人世并不太平,有地龙翻身,旱涝灾祸,亦有妖魔作祟,尘鬼肆虐,每逢祸乱将至,必有异象。
这日夜晚,明月星子都隐进了云层中,安宁在客栈歇息了两个时辰,靠在墙边打开窗户,浓雾扑面而来,还有一股酸腐的味道,她的眉不禁蹙了一蹙,这味道在过去这些年里时常能闻到,极刺鼻,闻得多了让人脑袋发昏。只是这雾比往日浓了很多,灰雾里掺着黑气。
遥光亦在珠子里休息了片刻,安宁开窗时,他闪身出来,临窗而立,远望天际,以他目之所及,尚能透过浓雾观星。
天穹之上熟悉的北斗七颗星子已无踪无迹。
窗外浓雾暗沉,深夜时分烛火熄灭,街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倦鸟归巢,行人归家,小镇一片寂静,但也正因为过于安静,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放大。
安宁对雾气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只隐隐觉得,身侧遥光仙君整个人气息慢慢冷了下来。
当翻滚的雾气浓厚到极致时,他们在虚无处听到了短促的喘息声。嘶哑沉重,像野兽压抑着嘶吼,喘着粗气,贪婪的寻找猎物。
来了?两人望向浓雾深处。
半空中,徐徐飘过一双眼睛,一双充斥着鲜血的红色眼眸,然而也只有一双眼睛,甚至没有脸和身体。
遥光眸色渐深,直视飘浮于空中的眼睛。
红色的眼睛停留的工夫并不太长,它从街的一头,飘向另一头,眼珠缓慢的转动,搜寻了一阵子,似乎并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缓缓降了下去,躲进浓雾里。
安宁以为遥光会出手,却看他端站不动,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红色眼睛沉下去的瞬间,他们两人未动,但有人动了。
天际划过一道微弱的清光,如一颗流星从天坠落,一段剑芒刺进雾气中,街上的浓雾被这光芒逼开,两侧房屋上刻画的阵法也随之亮了起来,那红色的眼眸感觉到了这股剑气,飞快钻进泥土。
清光瞬间散出夺目光辉,紧随其后,狠狠劈下。
然而,剑快,妖物更快,来人依然是晚了,那红色眼眸隐退的速度奇快,眨眼间消失得不见丝毫踪影。
“哇呀呀!”持剑之人怒叫了几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地上扎,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安宁挑了挑眉稍,遥光皱起眉来。
地上很快被来人刨出了一个坑,那人抓着剑,不管不顾叮了咣啷的凿,全然一副拆街的架势。
街道两侧的人家,渐起骚动,像是从睡梦里惊醒。
安宁翻了个白眼,心道,此人脑子莫非有坑?
遥光观此亦是神情微变,他似叹非叹的吐出口气来,挥袖从窗户上飞了下去,止住持剑之人意欲拆街的手臂。
那人可不就是号称沂山大弟子的苏浔么。
“你是何人?”
遥光皱眉,打量了他一番,终是叹了口气,道:“莫胡来。”安宁听他语气低沉,好似动了一番心火,微有讶然。但有人能气到无脸仙君,她乐见其成,于是好整以暇的倚在窗边,十分期待两人打上一架。
哪知这冲突未开头就灭了火,苏浔提着剑张了张嘴,一时摸不清头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胡来了。遥光则侧身向她飘来一个眼神。
安宁一怔,又要去何地?
她深呼吸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情不愿的飞出窗子,缀在遥光身后。
“诶,你们去哪儿,等等!”苏浔反应过来,收剑入鞘,御空追过来。
飞到空中,方看清了遥光身旁女子容貌,乃是与他很不对付的蚌精,眼睛瞬间瞪大,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安宁心下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故而不理会他。
苏浔不靠谱的劲头上来,转了转眼珠,“呔”的一声,道:“我要将尔等小妖捉拿回山!”说着便要拔剑。
安宁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苏浔察觉到她的视线,觉得这个眼神忒侮辱人,怒道:“你这小妖干什么!”
安宁冷笑了一下,没说话,开口的却是遥光,他截住他的话头,转而问他道:“你既布了清光连环阵,为何要在此时现身?”
苏浔是凡人,道行也不高,故而感受不到仙气,见路上偶遇之人竟认得师门阵法,不禁微吃了一惊道:“你知道清光连环阵?”
言语一顿,又接着道:“可是我没布这个阵法啊。”
遥光和安宁皆是微讶,两人在楼上看了一角阵法,依巽位、震位排布,应是清光连环阵。
苏浔兀自唠唠叨叨解释开,道:“小爷我布的是祖传的定妖术,虽说和清光连环阵法有点像吧,不过力量不可相提并论,妖物回巢,带着的印记会印上巢穴里的妖物,但凡出洞,都逃不开小爷的手掌心。”
遥光在半空突然停了下来,安宁险些撞在他身上。
遥光周身气息转至微寒,道:“定妖术有时限,三日内修真之人若遇妖物,可施技捉妖,过了时限妖物就会察觉,此乃打草惊蛇之举。”
苏浔脸色微变。
“何况你口中的定妖术,施法过程和清光连环阵并不相似。”遥光自幼修习道家法术,他在仙界学成的时候,蜀山都还未出世,这点眼力自然是有的,且比苏浔高出了几个祖宗级。
苏浔被他的话震住,细想了想,脸色彻底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道:“那我……我用错阵法了。”
“你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