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还有一封信,邮到了老同学符志东的手里。
信到了符志东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信,其实早就到了,他是去外地学习种植技术了,回来得晚了一些。
在某个行业待久了,便有了某个行业的特征。如果不去了解符志东的过去,看到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还有他一瘸一瘸的步伐。根本看不到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热情奔放的青年人。也不是那个“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那位英气青年人。
信,他折吧折吧,装进了自己的兜里。或许,他曾经能圆滑一些、哪怕是世故一些,开的可能要比这还要高几个档次的会。
会议没多久,他便走神了,这已经是常事了,那个曾经可怕的过往始终挥之不去。网络时代未普及的时候,信息交流在他生长的地方,还比较匮乏、闭塞。人们的观念相对陈旧、保守,劳作之后谈论的世界还是偏旧一些的,自家产品的销售老套一些的。高考之后,他婉拒了亲戚朋友的建议与忠告,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新闻学的专业。
真正接触新闻学之后,才发现它囊括的内容并不仅仅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么片面。它是一门综合性、系统性、国际化的一门学科。四年大学时光,他一直保持着十足的精神去钻研,比任何人要努力,他把原来只是为了回报生他养他的故乡,上升到了准备要为祖国去努力,为世界去服务的高度上来。
一个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孩子,本分、善良、踏实的品质,让他在新闻的这片沃土上辛勤地耕耘着。这四年以来,他每天都收获颇多。他一直遗憾的是,自己的导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对自己的好多撰稿上面,都写一句话,“缺乏深度”。一直以来,他以为是自己对新闻素材挖掘的不够,对事件理解不透,一直扎实地去充实自己,可直到最后,他依然得到的还是那句话。
毕业的时候,他主动去找了一趟自己的导师。还没等到他开口,老师便开口对他说到:“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过来,这么说吧,我等了你四年来问我这个问题。”一下子,他准备从各方面的知识储备去回答老师可能对自己的测试,模拟了很多种情景,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不是一场测试,是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导师肯定了他的努力,也赞赏了他的进步。可唯一让他记住的却是老师最后的一句话。“估计你是非常想理解缺乏深度这四个字,伴随你四年了,直到现在你站到我跟前,我还是想说这四个字。”导师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到:“这四个字啊,估计你得用泪、用血才能真正体会。”
“老师,学生会不忘初心的,不辜负四年来导师呕心沥血的栽培与教导。”充足的自信,使他的言语里面也充满了激扬。老师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老师的眼神里面很复杂,他并没有读懂。
从老师那里离开之后,从学校离开之后,进入了单位,在领到自己的第一个工作笔记本,他在第一页上郑重地写下了“缺乏深度的工作,只是因为少了缺少了血与泪的付出。”以此,勉励自己。
这些年来,符志东参加工作近十几年了,换了三家报社,虽然在薪酬上涨了一些,可是,职务上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的新闻如同他的为人一样,很实在,十几年来,时政、经济、社会、体育类的新闻,他都做过去了。也是因为自己撰写的一些稿子,太过于真实、客观,伤害到了某些利益群体,或是会引起某些不良影响,经常会被打回来、或被压着不发表。好多人都劝过他,此路不通,可他身上却始终脱不了绿林好汉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气概,一直改不了。
在这十年里,唯一认可他的就是温哲了。在偶尔的一次系列企业家专访过程中,他们既是同学也是老乡,在一个地方上着不同的大学,后来,也在同一个地方从事着不同的工作。采访完了之后,他们俩个私下里聊了好多次。符志东把自己十年来的稿子和温哲一起看看,讲到一些事情上面,他像个小孩一样,在温哲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这十年的好多事情对温哲讲了个遍。一个是敢写的,一个是听完之后没让。
时代造就英雄,不同的时代,英雄的类型也略有不同。某一天,符志东忽然被领导叫到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鼓励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新闻,并笑着对他说,全单位上下一定会鼎力支持他。惴惴不安的符志东,离开领导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墙角的办公桌前,点开电脑上专属自己的文件夹,里面是他这十几年来所有的新闻素材,有视频、录音、笔录、照片,曾经被很多人视为垃圾,一次次地被无情打压过,但他还是如视珍宝的保留了下来。他心里明白领导绝对不是对他无事献殷勤,自己被突然捧起,就是因为自己积累了很多有料的材料,一旦爆出,会给报社引来巨大的看点、买点以及持续的关注度。双手合拳顶着下巴,紧闭着双眼,让自己回归平静去思考现在面对的事情。这样只为报社利益去做新闻,他想想觉得可笑。可反过来想想,他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时代啊,他需要把这些社会不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