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深处,别有洞天。
溪流尽头,水域开阔,汇聚而成潭,名为无极潭,清凉雅致。
无极潭边,古木参天,一棵千年榔榆树,树冠硕大如伞,郁郁葱葱,隐天蔽日。古木之下,怪石嶙峋,四散林立。但见数条人影,或依石而立,或凭石而坐,姿态各异,好不潇洒!
“在下躬耕南阳多年,不出江湖,还麻烦扬先生为我介绍。”
扬燮与诸葛渊薮缓步走下竹筏,立于岸边,扫了一眼全场之后,轻声为诸葛渊薮介绍道:“坐于古树下的,便是苏香门第的门主,生死两茫苏陌。站在他旁边持杖的那个,便是‘三苏’之一的烟雨平生苏温。他们身后那三人我虽未见过,但不难猜测,应该是‘六君子’之中的三人,都是苏香门第之中的杰出弟子。”
扬燮的视线又慢慢移向了站在苏香门第旁边,身着便装军服,腰间佩剑,巍然不动的中年人。
“那便是辛派之中的翘楚,也是北朝镇北军之主,词中之龙何安在。他的稼轩剑阵,镇守北境长城多年,关外的外族人无不闻风丧胆,边境得以安宁。”
扬燮的视线慢慢移动,但见一人醉卧饮酒,又见一人满面愁容,越看越是心惊。
“没想到‘大李杜’也来了。是谪仙青莲方醉,和少陵野老沈哭。”
诸葛渊薮羽扇轻摇:“是三百诗门之中的高手。”
而在另一边,却有一人,白衣白扇,半坐石上,潇洒非常。背后立有一人,身背刀剑,威风凛凛。
“想必,那就是白衣卿相卜算子,柳门世家柳枫桥了。阴奇宗主果然非凡人,手下竟有擅长同使刀剑的高手。”
扬燮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少年身上。
其中一人,翩若谪仙,贤圣风采,身背一物,如笔如剑。
另外一人,清朗俊秀,疏阔少年,神态严肃,若有所思。
“像啊,这眉眼,是真的像啊。”
扬燮看得入神,诸葛渊薮却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那两个人,想必一个就是柳枫桥的亲弟,书圣剑仙柳之羲。而另一个,恐怕就是玄朝名动一时的高手,一指惊虹曲觞,也是这一次的正主。当年我曾有缘,跟随家中长辈,见过他的父亲曲和寡一面。他的眉眼,倒是真的很像他的父亲。”
苏温见两人登岸,赶忙跑来招呼:“扬先生,您来了,快请快请。”
苏温看了一眼扬燮背后的诸葛渊薮,又转而望了扬燮一眼。
扬燮会意:“这位是扬某的朋友,诸葛渊薮。”
苏温一怔:“原来是南阳诸葛庐的诸葛先生。今日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双双来到,当真是骚客雅集的无上荣光啊。两位快请。”
扬燮顺着苏温所引导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环视了一周,然后说道:“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了,让众人等我,真是抱歉。”
苏温却是一笑:“扬先生不用这么说,您不是最后一个。”
扬燮不禁好奇:“哦?”
就在这时,南溪之上忽然传来阵阵丧乐。
扬燮一惊:“此地都是活人,怎么会有人在此时奏起丧乐?难道是有仇家,要找‘诗词曲赋’的晦气?莫非是诸子百家的人?”
苏温却默默收起了笑容:“非也,因为我们最后等的,确实是一个死人。”
慢慢地,最后一艘竹筏映入眼帘。但见一人,跪在船头,披麻戴孝。身后两人配刀而立,头戴白巾。三人身后,却是一口棺椁。
三人一棺登岸之后,为首那人瞄到了柳枫桥,眼神之中乍起熊熊怒火,怒火燃烧至手掌,猛烈一掌,拍在了棺盖之上,棺盖立时便向柳枫桥飞去。
柳枫桥眼神一凛,却是不惊不惧,柳春秋纵身一跃,刀剑出鞘,交叉胸前,硬生生挡住了飞来的棺盖。
棺盖一起,棺椁之中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扬燮一看,心中一惊,棺中之人,竟是欧阳豪。
“柳贼,还我父亲命来!”
欧阳暮雨不管不顾,纵身一剑,便向柳枫桥刺去。谁知,欧阳暮雨这聚全身之力,纳仇恨之火的一剑,却在中途,被硬生生地截下了。
欧阳暮雨一惊一怒,正要发作,却发现拦下自己手中剑的,是一根竹杖。
“骚客雅集,不容造次!”
苏温说罢,竹杖一旋,朝欧阳暮雨小腹点去,欧阳暮雨不得不连连后退。
“贤侄,把事情讲清楚吧,众人皆在此,自会为你做主。”
欧阳暮雨站定之后,作为主持者的苏陌终于说话了。
欧阳暮雨咬牙切齿,泪中带恨,怒中含悲,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不住地颤抖。
“柳枫桥杀了我的父亲,被我当场抓住,薛李与秦杜两位兄弟可以为我作证。我父亲尸身在此,致命伤口确实是婉约剑词,众人若是不信,自可亲自查验。”
苏温与苏陌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而问向柳枫桥:“柳宗主,欧阳先生,真是你杀的吗?”
柳枫桥站起身来,山风吹起翩翩白衣,白扇轻摇,面容虽是严肃,却又暗含着几分自信。
他朗声回答道:“是。”
听到柳枫桥亲口承认,欧阳暮雨怒火更甚,剑指柳枫桥骂道:“柳枫桥,你这个无耻小人!枉费我父亲如此信任你,还说要替你作保,你却恩将仇报!你根本不配为人!”
面对欧阳暮雨的辱骂,柳枫桥却是云淡风轻:“是啊,欧阳老前辈都说了会替我作保,我又为什么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