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了?”孟琮沅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清冽,察觉到昭之目光闪过一丝痛楚,不自觉把手上力道收了。
昭之沉默着,目光一直盯着门口,欺霜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留下的人是她,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不知道棋谱背起来比药经难多少倍,不知道她的手被油溅过多少次,不知道给他做那些药包的药有多难弄,不知道绣荷包有多难,更不会知道违背良心和他的妻妾斗得你死我活有多难受,也不会知道学推拿的指法有多难学,手指抽筋有多痛。
也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也有勇气尽失的时候,不知道她黔驴技穷愚不可及的样子,不知道她无能为力的废材样子。
良久,昭之轻轻笑了一下,她的声音低回暗哑,语气有些刻意的轻松。
“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孟琮沅眼睛动了一下,她笑里的落寞落在他眼里,高深得让人有些心慌,道,“我还没吃,那便一起吧。”
说着,便转身喊十三让人准备,十三惊异的看他,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让人瞠目。
昭之阻拦十三,淡淡道,“不必了,去景华殿吃吧。”
然后二人就在十三呆愣的表情下扬长而去,十三朝黑暗中的十一招招手,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有些奇怪。”
十一身影和夜色隐在一起,声音冷漠,“没。”
十三掰着手指头道,“先说咱们王爷,他最近一直都不大对劲。比如说有天他看到王妃做的药包,不知怎的就发怒了,让我给扔了,后来,又不扔了,就赏给我了。”
他们二人远远跟在主子后面,十一侧过头冷漠的扫了十三一眼。
十三丝毫不察,继续道,“你觉得没什么奇怪是吧,听我慢慢说。咱们王爷那是什么人,稳如泰山、深沉似海,虽然耐性不好但从不轻易动怒。再说以前那些夫人送了多少东西来,虽然没看到有他喜欢的,但也没看到他这样,为个药包而动怒了,你说是不是挺奇怪的。”
提到药包,他莫名又想到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药包,语气也变了,“说起来就生气,那天睡觉前我明明将药包好好的放在枕头上,第二天起来一看居然不见了,混蛋牛二还不承认是他偷的。啊,啊,啊,那可是王爷亲手赏给我的……”
黑暗中,十一抿了一下嘴,并不说话。原来这家伙上次与人打架,被惺叔打了板子是有原因的。
十三见他不为所动,又继续证明,“这几天就更奇怪了,王爷非要开着窗户,还特地叮嘱我谁来了都不用拦,有次惺叔进去找他,还心不在焉的。他明明最讨厌看书被打扰的,我怕虫子吵到他去关窗户还被骂了一顿。”
十一依旧漠不关心。
十三又道,“王妃也挺奇怪的,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今儿来的时候还挺好的,还给王爷送吃的,结果不知怎的进去一趟,就冷了脸,也没听到他们吵架啊。”
十一到底不是钟九,十三碎碎念了半天发现这家伙依旧漠不关心,一脸冷漠,就说不下去了。不管是打架还是吵架,如果你的对手没有回应,是很难维持的。
晚膳吃得十分安静,昭之强忍不适吃了一碗米饭,饭后又喝了一碗汤。
孟琮沅只是随便动了动筷子,目光几次落在昭之面上,昭之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直到明修上来收走餐具,他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饭后,明修捧着水盆进来,昭之强忍肠胃里的翻江倒海,面上不动声色的对明修道,“不用准备王爷的,他坐一会儿就走。”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隔着屏风清晰的传到孟琮沅耳朵里,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恩,啊?为什么?”明修先是习惯性的答应,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没有明镜聪明,但也看得出刚刚王妃是想着王爷的,眼下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当着她这个下人的面赶王爷走,一点脸都不给人留。
昭之阖上眼皮,缓缓道,“他还有事。”
话未落音,就听外间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静谧良久,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明修一脸惊愕,“王妃,王爷好像生气了。”
昭之貌似不经意的抹了抹额上的汗,缓缓吸一口气,声音低哑,“行了,你出去吧,让我安静会儿。”
明修不敢忤逆,只得带上门出去了。
昭之轻轻抚摸肚子,强忍了许久,吃下去的食物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她有一种陷在泥潭里动弹不得的无力感,又过了许久才将万千翻涌复杂的思绪压下去,只身去小厨房煮了白米粥,再然后一口一口缓缓咽下。
长夜漫漫,昭之吃了白米粥之后安然睡去,孟琮沅的书房又是灯火通明了一整晚。
东边的安宁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年半载,百姓还没从噩梦里醒过来,又陷入战乱。
战争还是来了,泾关城里的百姓早就撤离得差不多了,姜国人手中拿着一座空城,谈判破裂是迟早的事情。
当年顾繇将百姓和重要财产转移了一次,然后城破之日山贼和姜国人抢劫一次,再后来姜国人假装山贼又抢了一次,城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天机阁传来的消息比战报到京城的时间要早半个月,太子的消息会比战报早七天,时间短,事情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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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的时候,昭之还在昏睡中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