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在午后,若虚却从一早便忙碌热闹了起来。
若虚深处,高台建立,名曰虚谷高境。虚谷高境搭建之初四面环水,东面便是修真仙家最出名的忘忧川,其余三向各对一方小泉,实实在在地坐落于这山清水秀之地。虚谷高境历来为若虚有大事之时才为启用,本就临矗在深山群芳簇拥之地,如今为了这新任宗主的大典,一夜之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让四季之花皆若湛海般盛开。芍药月季层层叠叠的香瓣裹住蕊心,华美雍容,更有葱兰紫罗亭亭玉立,点缀在侧。山风拂过,群起而舞。
这才入秋,可是每张宾客的台几之上均有一株浅朱色寒梅点缀。
白清歌和聂邡被引入上座之最,正对虚谷高境,座高略高于其他席位,抬首便是观礼的最佳位置。
柳怀温和顾忘则由子木带入了普通宾客之列。
好巧不巧,对面正是魏江,魏江今日穿了一袭紫色秀云道袍,腰间的金色腰带甚是抢眼。柳怀温皮笑肉不笑地朝着魏江行了一礼,魏江轻嗤了一声,并无好脸色回应。
入席后,柳怀温一闪遮掩住那一方柳叶般的薄唇,悄声吐槽道,“段宗主真会安排位置,排了个老孔雀在对面招摇。”
顾忘倒是不甚在意,耳畔忆起白清歌的言语,“不以物喜,无为他忿。视若无睹,问心无愧。”
两人落座后顾忘便注意到席间铺缀的梅花,清香暗袭,雅致非常,禁不住喟叹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如今季节,竟能看到这般清傲的梅花,若虚有心了。”
子木顺着顾忘的目光瞥见桌上的朱梅,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顾忘兄有所不知,梅乃高洁志士的挚爱,亦是前宗主最爱的花。”
柳怀温却在一旁左顾右盼,观察良久,方才低声问子木,“子木小弟,我等可否与师妹同席啊?”
大约是大典的缘故,子木比平时更低眉顺目小心谨慎,此刻只好比柳怀温声音压得更低,赔笑道,“柳仙道委屈。只是高境上座只有两席,自然是最高位白盟主与资历最深的聂邡前辈才可入座。若虚百年的规矩,也不是我一届晚辈可随意易之。”
柳怀温闻言道遗憾道,“罢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对了,一会儿大典有若虚弟子的剑舞赏吧,你可要好好表现!”
子木应了一声,随即左手不经意地向腰间一探,忽然神色惊变,顾忘注意到,忙问道,“子木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子木焦急,慌道,“我的佩剑!我的佩剑不见了!”
“子木兄莫急,仔细想想可是落在了哪处?”
子木顿了顿,蹙眉回想道,“应当是遗落在了南边校场,我今早还在哪儿演练过。只是我先下还要引领宾客,来不及去…。”
“我替你去寻。”顾忘想未想便接道。
子木感激道,“多谢!校场周遭的屋子也烦劳顾忘兄瞧瞧,指不定是我在附近送早膳的时候落下了也未可知。”
“明白了。我去去便回。”顾忘起身道。
典礼还未开始,上座席间,聂邡与白清歌各自酌了花茶,相敬起来。
“听闻白盟主已将黎城鬼魔一案追查清楚,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本也是我聂某之责,竟让一个晚辈替我收拾残局。”聂邡的话语间半含赞许半含谦责,看来并非对江月吟的请助完全不知情。
此事已了,白清歌也不想追究聂邡当时有何隐情,况且聂邡此这一席话着实谦卑客气,白清歌自是懂这其中玄妙的,只顺着他的话答道,“前辈实在无需自责。既然晚辈已继任盟主之位,众家之事便是我分内之责。”
“其实白盟主不必操之过急。白盟主如今是仙盟盟主,可…”
意料之外,聂邡并未客套下去,话锋莫名一转,语重心长向白清歌道,“白盟主,你仍是岚水的掌门。”
白清歌微微一怔,不知聂邡为何意。
“白盟主,岚水原是修真界第一门派,虽历魔族侵略一事,如今有尔等英杰辈出,白盟主就未想过光复仙道、重兴岚水?”
这下,白清歌听明白了。聂邡这番心思也戳中了她的心事。她陷入沉思,还是稳妥应道,“门内之事,我自有考量,有劳前辈提点了。”
聂邡抿了一口花茶,神色和蔼又郑重,“其余众家琐事,百年来,众家也不是闭门各自处置?孰轻孰重,白盟主自是聪明人。”
聂邡在修真界的口碑一项颇高,无论品行、德行还是修为,都担得起众家的一致敬重。但聂邡虽与已故岚水掌门苏澄有些交情,据白清歌所知,不过是淡如水的浅交,不知缘何聂邡此番如此直白露骨地袒露欲其复兴岚水之事。
何况岚水失势,聂邡所领的天海阁便是仙家之首。莫非聂邡真如传言那般心怀天下、宽和无私?还是其深谙制衡之道,此番提议为岚水再起,压制新晋门派间明争暗斗?
白清歌蹙眉淡淡道,“前辈,茶凉了。”
“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同年轻人絮叨一些。”聂邡兀自笑了两声,添了些热水。
若虚南边,顾忘已然仔细翻找了校场,却没寻见子木的佩剑,只好转头走向校场的几间屋舍。
还未走近,顾忘便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隔挡在外,靠近不了分毫,这才发现此处竟然设了一层结界。
若虚大典期间山门四敞,迎客八方,也从未在哪处设立过结界,只是几间寻常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