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一惊,随即神色复杂地看了虞夏一眼,本只觉得是个命数奇特的小姑娘,后来发现可能她有些本事,但毕竟没有正统修行,还在玄师门前徘徊,今日竟然因他一番话明心而入道,这等心性与悟性,古往今来也是少有。
虞夏感觉到五感愈发敏锐,回身一看,果见一团灰色光晕一闪而过。
“门房爷爷,那是婴灵么?”虞夏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东西。
门房老头儿点了点头,“胎死腹中,魂魄无依,它现在尚无意识,该是循着你那阵法上的气息才跟了过来。好在这是个善灵,对你并无恶意,无需担心。”
虞夏暗淡着眼眸,“门房爷爷,这个婴灵,我还能赎救吗?”
即使老头儿说她是顺应天道,但她无法忽视因她而消亡的生命。
老头儿叹了口气,劝慰道,“你现在经历这些事还少,将来会越来越多,你要慢慢试着去接受和习惯。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我们玄门中人能始终不忘大义便是难得。陈宅后院怨气浓重,那个孩子即便出生了,受怨气影响,也是个厄难之体,孱弱早夭的命,如今未生而亡,于他来说也是解脱,你不必挂怀。”
“可是那孩子是无辜的,作孽的是陈员外他们,为什么怨气会报到那孩子身上呢?”虞夏不太明白。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陈家作恶多端,报应有一条便是断子绝孙。既然断子绝孙,这孩子怎可能置身事外?这世上有因便有果,他既然投身入陈家,要做陈大少爷的儿子,那他就要承受陈家带给他的恶果。”
大道无情。
在大道面前人的七情六欲格外渺小,大道讲的是因果和轮回,很多事肉眼凡胎看不明白,但天道循环,天理昭昭,该报的早晚会报,该应的也早晚会应,只是有人看不透便心生不忿而已。
老头儿看了眼她身边的灰气,虽本无意,到底生了业障,叹了口气,“你想赎罪的话,就为他做场法事,消他怨气,渡他往生吧。”
虞夏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往生之后,一切因果借入轮回,如此,这个婴灵便可以开启新生,好好生活了。虞夏神色轻松了些,这时候才开始注意起其他的事情,“门房爷爷,您是个高人吧?为什么会来这里当门房啊?”
“老道我俗姓陈,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个野道士罢了,别人都喊我一声陈道人。至于我为什么跑这破地方来当门房,你先喊声陈爷爷来听听我再告诉你。”陈道人笑眯眯的,露出满口被旱烟熏出的黄牙。
虞夏现在已经习惯陈道人老不正经的样子了,并不跟他计较,当下便甜甜地叫了声陈爷爷。
“这才乖嘛。”陈道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小小一个东虞族学,将有两颗文曲星出世,我觉得稀罕,过来看看罢了。”
这是在解释来这儿当门房的原因了。
不过文曲星可以同时有两颗吗?
虞夏对科举之事不甚了解,既然陈道人这么说了,应该不是诓她。文曲星该是都出自甲班吧,甲班虞夏只认得一个虞,上次他的面相运势极好,倒是有文曲星的潜质,只是不知另一颗是谁。要真应了陈道人的话,那族长虞孝全该美死了。
“记住,我现在就是个普通的看门老头儿,你可别给我说漏了嘴。”
陈道人把旱烟袋在假山上磕了磕,虞夏这才发现陈道人的旱烟袋不是普通铜制的,而是微微发绿,并刻了精密的暗纹,隐隐青气环绕,藏生蕴吉。
看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器了。
“陈爷爷,您看我天资聪颖,根骨绝佳,您要不要收我当徒弟?”虞夏抱住陈道人的胳膊,晃啊晃的,用从来没有过的娇憨语气嗲嗲说道。
陈道人被她说得浑身鸡皮疙瘩,赶紧把她手推开了,“去去去,就你这样还天资聪颖,根骨绝佳。”
陈道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资质只是平平,也就是心性坚毅,比旁人多了份悟性与耐性罢了,想做我徒弟,门槛儿都够不着。真正资质绝佳的倒是让凌墟子那老混蛋捷足先登了,真是暴殄天物,想想就气!”
“那您看我聪明善良,勤奋刻苦呢。”虞夏知道要是有陈道人指点自己能少走很多弯路,她现在仿佛是个挥着大刀却不得其法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最有效地运用她的传承,哪怕陈道人嘴上嫌弃自己,她还是不想放弃。
她自然不是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人,只是她是看出来陈道人口是心非,并不是真的嫌弃自己。
要真嫌弃自己,干嘛巴巴地跑出来指点一通,这不吃饱了没事干么。
“您在族学做门房也是虚度光阴啊,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收我做徒弟消遣消遣多好?我这人知恩图报,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您也不用担心将来归天没人给您做法事了。”
陈道人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气得跳了起来,往她脑袋上就是个爆栗,“小丫头片子嘴怎么这么坏呢,我要是归天了找几个和尚给我超度就好了,用不上你。”
虞夏睁大了眼睛,“师父,野道士也是道士啊,您身为道士的尊严呢?怎么能向和尚低头!”
“别叫我师父!你说我收你做徒弟做什么?专门让你说话气我么?我嫌自己命长吗?”陈道人没好气道,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果然是喜欢人跟他抬杠啊,这癖好还真是……奇特。
虞夏咳了声,忍着笑用抱屈埋怨的语气道,“我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