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看吗?”
轰焦冻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是啊。”
“怎么,有什么兴趣吗?”
两人穿过长廊,走进和室,轰焦冻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没了松本夫人的踪影。可他刚刚在门口低着头看书,也没感觉到有人出来。
这个和室难道还有别的出口?他环顾四周,忍不住想到。
松本海伦沏了一杯热茶,端到了案几上。
屋角的火炉也烧了起来,一身的轻寒被抖落,原本在寒冷的室外有些僵硬的四肢也渐渐舒展开来。
轰焦冻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今天我们要讨论这本理想国吗?”他扬了扬手中的书。
松本海伦双手捧着热茶,低下头向着茶面轻轻吹了口气,白雾四散开来。
捧着热茶暖着手,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这本书只是最近随身带着复习用的。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谈话的内容百无禁忌,只要轰君想问的,我们都可以畅所欲言。”
轰焦冻一时沉默不言。
又凝视了轰焦冻一阵,松本海伦倏忽莞尔一笑。
“轰君,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了吗?你想问什么都行。”
不知为何,她说完这话的一瞬间,轰焦冻脑海中忽然闪过松本夫人的影子。
那影子佝偻着,近乎悲伤,加上那作为母亲的身份,令他回想起了他心中那些隐秘的伤疤。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海伦小姐。”
海伦刚刚喝了一口热茶:“嗯?”
轰焦冻眯了眯眼:“对于亲子之间的分离,你是怎么看的呢?”
松本海伦斟茶的动作一顿。
轰焦冻抿了口茶,沉默着没有出声。
过了一阵,松本海伦笑了笑:“轰君知道了家母的病情了吗?”
“嗯。”轰焦冻点了点头。
“这样啊……”
小小的和室里,女孩的叹息声清晰可闻。
半晌,她低声说道:“分离,也是必须要走到的结局。”
不知道是不是轰焦冻的错觉,他总觉得松本海伦的笑容此时有些僵硬。
“松本小姐倒是很……”轰焦冻闭上眼睛笑了笑,语气中暗藏着讽刺:“……豁达?”
将羽织的衣领扯了扯,松本海伦地礼貌地含笑说道:“豁达谈不上,只是——我现在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不管你有多么努力,结局总归还是无法让你称心如意。”
轰焦冻的动作停下了来,他抬起头,试图去窥探对面女孩脸上的表情,缺发现女孩立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了原本低垂着的头,向他微笑着颔首。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了些。
“但是,只要你努力了就够了。”
轰焦冻猛地抬起头。
“轰君,没有谁会不眷恋曾经给予自己温暖的事物。但相比较在痛苦的泥沼中纠缠着无法前行,不如早日放开脚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多陪陪对方。啊——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答案罢了。”
说着,她笑着补上了一句:“如果轰君也有着相同的疑惑的话,以后肯定也会遇到恰好的时机的,那时,你也会拥有自己的答案的。”
轰焦冻沉默了一瞬。
“……可在我看来,你似乎并没有表现得那么眷恋。”
松本海伦眨了眨眼。
望着她表情的变化,轰焦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不好,他在心底低呼一句。
该说是松本海伦周边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温和了吗?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备,透露出心里话。
接下来他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没什么激烈的表情。
松本海伦付之一笑,声调忽然沉了下来。
“如果只是看我的表现的话,的确可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不过,轰君,即使是看起来现在这么平静的我,几个月前也曾因为不舍而在深夜里偷偷痛哭啊。”
轰焦冻心底掠过一丝震惊,下意识说道:“你……吗?”
女孩释然地笑着,毫不介怀:“很难以相信吗?”
轰焦冻一时语塞:“倒也不是。”
半晌,将茶杯缓缓归到原位,轰焦冻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
室内渐渐温暖了起来。
这次,轰焦冻垂下了视线,手指轻轻攀上了案几上摆放着的那本书。
逃避一般地,轰焦冻将书翻到三十多页,低下头望着上面松本海伦标注的笔记,轻声开口说道:“能给我解释一下上面你的标注的意思吗?”
“嗯?”
“就是这个部分——你说在你看来,苏格拉底在驳斥色拉叙马霍斯的有关正义者和不正义者谁更聪明的问题上,内在的逻辑存在问题。我看了几遍,也没有很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松本海伦微笑着点了点头。
混合着香炉内散发出的深沉的檀香的香味,女孩儿声音渐渐弥散在空气之中。
“其实,在苏格拉底的谈话中,有一些关于逻辑方面的诡辩。比如说他经常采用将概念放大或缩小的方式来进行概念的偷换,其实你完全可以暂时放下他那些富有蛊惑力的表达方式,大致梳理一下他的逻辑推理的顺序,提炼中心的思想,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