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一个穿着客栈小二衣服的男子敲响了大门。
开了门缝,里面的人问:“干什么的?”
“找邱二娘,她有件东西忘在店里了。老板让我一定亲手交给她。”答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很局促,动了动身体,手里的小包袱传来铜板相撞的声响。
门里的人道:“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敲门的小二道了谢,向侧面走了走,邱二娘一边问着“干什么”一边跟了一步。
天已经全黑了,门里面的人打着灯笼,只听得嘭地一声响,然后是人倒地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和布料撕裂的声音,连忙关门上拴,大喊着有贼。
一时间邻里几家都闹腾起来,各家聚集了青壮,手持棍棒,小心地上了墙头,举着灯笼观察。
大门前的,自然是“铤而走险”的叶田田几人了。
她招来的黄氏兄弟,趁着天黑埋伏在门边上,又乔装店小二叫开了门。
要是诈不出邱二娘来,她也只能上门求见主人了。
还好,装做是来送钱,顺利诈到了人。趁他不注意,黄氏兄弟两个对一个,把人摁在地上,叶田田上前想要确认一下,天黑,人又乱挣,布料又不结实,给撕破了。
确定了,完全平胸。隔着布料摸了下肩膀和腰,才又让压着脚的黄二摸了下大腿以上腰一下的位置,问他:“是不是?”傻愣愣地黄二点了头。
这时候,邻里已经乱起来了。
要是搞错了,叶田田只能落荒而逃——她事先又捏了一个脸,不怕被认出来。
这已经确定了,那就不怕了。
把面目恢复好,脱掉了借来的店小二衣服,等着有人来查看了,喊道:“这邱二娘是个贼,偷了我们家的东西。被我们抓到了。”
墙头上的人见确实有个人被抓住了,说话的是个挺清秀没什么威胁的年轻人,便道:“没事了,出去看看。”
离得近的几家人都出来了,邱二娘打算住的这家姓封,男主人是个挺富态的中年人,出门看了这阵势,上前问道:“你们是何人?说邱二娘是贼,有何证据?”
叶田田上前施礼道:“在下姓叶,还请各位换个能说话的地方,再来说证据的事。”
于是,转移阵地到封家的院子里。
邱二娘已经被堵了嘴,上了绳子捆绑起来。
叶田田见围观的人也跟进来不少,不由得头疼,只得让黄氏兄弟看好了人,请封老爷私下说话。
前情不提,只说今天在街上看到那段,叶田田道:“今日在街上看到这贼人,身着女装却对着妓--子的轿子频频注目,心中疑惑,仔细观察,发觉身形有异。一路跟下来,得知居然是要住在府上。只得出此下策,兵行险着。是男是女,一验便知。”
封老爷初时疑惑,等听到“是男是女”,已经目眦欲裂了。
叶田田让二黄把人拖进厅里,封老爷亲自去验了身——叶田田移开眼,只听得他愤怒的喘息声,紧跟着是一阵拳打脚踢。
等安静下来,叶田田也不迟疑,只道:“请封老爷放心,我这两个仆人都是哑巴,也不识字。我本人是游学到此,过段时日就会离开。在下才疏学浅,还要专心读书,后面的事情,全凭封老爷处置。”
她只以为这位是父女情深,为自家女眷的清白担忧,全没想到,这位封老爷之所以请了邱二娘,却是因为,一见之下动了凡心!这转眼间,美娇娘忽然成了男儿郎,怎么能不气?!
叶田田想就此脱身,封老爷却不肯放她走,道:“至少要对外有个说法,今晚这么多人看到了,恐怕要送官。”
便去掉了堵嘴的破布,问话。
然后,叶田田就后悔了,人干事?听着就脏了耳朵!
这邱二娘,原本姓方,今年三十四了,从小就长得漂亮。十三四岁才通了人事的时候,遇到一个“师傅”。两人凑到一起了,他才发现对方是个男人,被半哄半骗半恐吓地成了事,又被对方描述的“美好前景”迷了心,就跟着师傅学了。缠了脚,扮女装,学女工。跟着师傅出入后宅,有吃有喝有住有钱拿。遇到合适的人选,连露水姻缘都有了。当然也有行事正直的,那也还有秘药。即便被发现了,也没有人敢声张。到二十三岁出了师,就独自一人出来“行走江湖”了。
——这已经是美化版的了,原版说的话,做的事,真真是不堪入耳。
叶田田身为女性,听到这种事,气得直发抖。
说话间,里正也赶到了,听了个尾巴。
里正、封老爷、叶田田三人商议,第二天一早就送官。
为了这事,折腾了两三天:过堂作证,封家道谢,叶田田疲累不已。
不过,在封家的宴席上,意外得到点消息。
当时正说到叶田田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一定有好报。话题就转而说到,不能做坏事,会有报应。于是,就说起范家得了个不健全的女儿,全是因为前两年害了一个丫鬟,得到的报应。
确定了,就是这件事,这家人。
叶田田叹道:“这大人做了坏事,就算有报应,为何要报应到孩子身上呢。那么小的孩子,多可怜。”——她只认为是巧合。
同席的里正道:“虎毒不食子,报应到孩子身上,怕是比在自己身上还厉害!”
想起狠心欲杀死双胞胎女儿的窦书生,叶田田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忙完了之后,回到王家庄,免不了说起这件事。<